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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动静,引出了屋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头发枯黄如草,散乱的扎着两根小辫子,看着顾修与韩墨初两个人,怯生生的站在母亲背后:娘亲,奶奶让我问问,弟弟怎么了?

没事。许氏抹了把眼泪,拉着小女儿跪下:妮子,给战王殿下磕头,多谢战王殿下。

小姑娘懵懂的双膝跪地,学着母亲的样子朝顾修磕头:多谢战...唔...多谢...

许夫人,您不必如此。今后若有何事尽管遣人去京郊大营传话,本王会代替您家夫君,照看好您一家人的。顾修还是那样冷冰冰的脸,但因为有两个孩子在场,语气却尽可能的放得很轻柔。

是...妇人深谢殿下大恩。许氏泪流满面的与顾修磕头。

丈夫走了,可她还要活着,她还有婆母和三个孩子。好在还有顾修送来的那些银两,足够她支撑起这个家。

所以她感激顾修,让她们一家都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顾修与韩墨初因为要再赶去本村中的另外一户人家,因此便没有多留,两个人牵着马往村中走,忽而身边闪出几个孩童,为首的孩童赤着脚,手里拿着一柄弹弓一枚石子好巧不巧的直接射在了走在外侧的韩墨初的太阳穴上:坏人!你们一来我娘就哭了!你们两个大坏人!我爹爹不在!你们就欺负我娘是吧!我打死你们!

顾修皱眉挺身立在韩墨初身前,方才的小院里许氏冲了出来,扯过拿弹弓的小男孩儿狠狠的抽着屁股:天杀的小兔崽子,那是恩人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快!去给战王殿下认错!

小男孩儿捂着屁股抽泣着,跪在顾修身前眼泪鼻涕混成了一团:战王...殿下...呜呜呜...我错了。

顾修朝那妇人摇头示意不必介怀,回身去扶一旁的韩墨初。

师父你可有事?

无事。 韩墨初揉了揉被击中的太阳穴,才往前迈了一步,忽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片发黑,整个人都朝前倾软了身子。

顾修见状,也不管周遭是否有人在场,一把将韩墨初横抱起来,安置在了五十金的马背上,一路上护着韩墨初回了战王府。

请来了韩墨初无比信任的这位苏神医。

我是医者还是殿下是医者?苏澈也不多话,结结实实的朝韩墨初的左耳耳蜗按了下去。

呃...嘶...韩墨初的脸瞬间因为剧烈的压痛纠结在了一起:苏常如你做什么?

自己说,这里伤了多久了?

韩墨初捂着耳朵,喘息着平定下来回忆,想起了正是那日在靺鞨边关的密林中刀兵相接时震伤了耳朵,便如实说道:大约...有一年了...

一年?顾修闻言,心底黯然发沉。一年前,正是韩墨初与他在战场上的时候。

可有晕眩闷痛之时?苏澈板着脸,继续问道。

有过。

有过几次?

记不清了。韩墨初如实答道。

韩子冉你还真是作死啊!苏澈气结,拍着桌子怒吼道:你知不知道这耳伤旧疾,极易入脑?你就这么撑着?再撑两年你人就没了。这会儿治,就算痊愈了也难保将来不是重听!

常如啊,你好歹也是个医者。医者父母心,你便不能对我这个病人有点耐心么?韩墨初耳中的疼痛暂时有所缓解,扬起嘴角笑道。

父母个屁。我要是你父母我早就抽死你了,由着你蒙混到今日?苏澈没好气的打开药箱,摆弄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又找人要了一盆清水与一盏明灯,一切准备妥当用眼睛剜了一眼韩墨初:过来,坐我近些。

韩墨初依言坐在了苏澈身边,苏澈一首举着明灯照着韩墨初的耳洞,一手拿着一支长柄的小银镊子小心的探入了韩墨初的耳中,屏气凝神说了句:忍着,别动。

说罢,那小镊子在韩墨初耳中一阵翻搅,最后扯出了一团坚硬的血痂,扔到了一旁的清水盆里。

刚才的一幕顾修看得很清楚,那血痂被从韩墨初耳朵里拽出来的时候,韩墨初整个人身子都在发抖。

苏澈又陆陆续续的从韩墨初耳中掏出了几片细小的血痂,又研碎了一小颗丹药将药粉倒入了韩墨初耳中。

嘶...你慢点...

活该,这会儿知道疼了?早几个月我见你便看出你脸色不对,你死活不让我给切脉。苏澈唠唠叨叨的朝韩墨初耳中填着药粉: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过往又不是没这般骗过我吃亏。韩墨初撑着半边的身子由着苏澈摆弄:那年你骗我说我被蛇咬了,白白吃了你两个月苦药,还有那年...

韩子冉。苏澈将手中的棉球重重的朝人耳中一塞:你怎能当着王爷的面这般败坏我的医德?这么点事儿你记这么久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过慧易夭啊?太聪明的人都活不长!

好,我知道了。韩墨初微笑着闭了眼睛,耳中的药粉开始起了作用,舒缓了恼人的闷痛。

战王殿下,子冉的耳疾要养足十二日。这十二日的汤药和伤药在下都会亲自送过来,劳您与他在前朝告个假。盯着他不许饮酒,不许食辛辣。苏澈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

顾修冷着脸一一记了下来,又恭恭敬敬的将苏澈送到了正门口,这才转身回到了韩墨初安歇的卧室之内。

韩墨初已经老老实实的换了衣裳,靠在了卧榻的圆形软枕上。

你,为何要瞒着我?顾修坐在韩墨初塌边的小椅子上,沉声问道:军中有军医,为何不让军医当即处置,而是一路忍到现在?

那时候,殿下也受伤了,臣总要先顾着殿下。韩墨初微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耳垂:再说,眼下不是也没什么大碍么?

苏先生的方才的话,师父没有听清么?顾修眉峰紧锁:若不是今日,本王亲眼所见,你还打算自己一个人撑到什么时候?

顾修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方才韩墨初耳中取出来的那些东西太过骇人。

他无法想象韩墨初是怎么带着这团东西在战场厮杀,怎么带着这团东西只身涉雪百余里,深入北荒替他去探望族亲,怎么撑着身子在寒风中受的那三十鞭子,又是怎样在战场上救了他一次又一次。

顾修不敢再深想下去,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对韩墨初的事这样失察,这样的一无所知。

明明他们每一天都几乎形影不离,为什么韩墨初在他身边病到了这种地步他竟然浑然不知?

他也曾经有意欺瞒过韩墨初,最终都被韩墨初一眼看穿了。

他怎么这么蠢这么笨,韩墨初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顾修越想越烦躁,最终胸口那种不可言说的痛楚,转化为了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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