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其位上八年有余,勤政爱民,孝顺有礼,这些都是上至一品朝官,下至市井百姓,都有目共睹的。
而一个横空冒出来的皇长子,虽占了长的名头,但就这么副不羁随性的样儿,怎么和太子相提并论?
云归在殿下也是暗暗寻思。照理说来,向临不是个蠢的。就算真是如此眼高于顶,也不该明明白白表现出来。
这样于他有何益?不是更衬得向寻如温润君子?
还是说向临以为,如此直截了当显露缺点,反而能让人觉得他真实不作伪?便是真能有这样效果,也必是微乎其微,得不偿失。
向临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他突然觉得,皇室中人,果然个个复杂,一个向寻已经心思莫测,一个好似并不比向寻聪明的向临,却也不是好琢磨的。
算了。何必管这些皇子们在想什么,总归他好好护住家人和爱人便是,其余的,他实在不必要费心。
但愿明日去京郊一切顺利。也不知刘少悟见了他,会是怎么个态度。不如将明日要去京郊之事告诉楼桓之。
楼桓之虽知晓他跟人学医术,但一直知之不详。干脆今晚托盘而出,也让楼桓之明日警醒着,免得自己真有了意外,楼桓之也救之不及。
云归一边神游,一边冷眼旁观着眼前宫宴。直到向寻走下高台,手执酒盏到了他跟前。
此次与我饮一杯?
云归站起身,飞快看一眼四周的人。果然大多人都注意到了他这边,看了过来。心里寻思着向寻如此高调来到,究竟意欲何为?
仍是想给云府打上太子党的标志?还是想做别的什么?
看似恭敬,实则瞽惕地后退半步,拱手垂头,微臣,不敢受领太子厚爱。
不过想与你饮一杯酒,你至于退避三舍,避之不及?向寻蹙着眉头,低声
言道。
云归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带有三分冷意,太子乃千万人之上,既有替皇上分忧的重任,又有心系百姓,为民解忧的重担,微臣如此微末之人,如此值得太子亲来,只为一杯酒水?
向寻捏紧了手中酒杯,这是暗讽他心思不纯,绝无可能仅为与他饮一杯酒,而是别有动机?可他眼下,确实只是想与云归说几句话,一道饮酒罢了!
总归,今日这宫宴的主角,并非他,他大可冷眼旁观!他自信今晚便是不出手,向临也捞不到好处去!
只是云归这两片唇上下一动,委实如刀子,可割人心!
紧接着心思一动,整个人复又平静下来,从一开始,你就对我有偏见,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究竞是何处惹恼了你。
云归微偏过头,并不想接这话。不知晓楼桓之是否亦在看着他,会否因向寻在此停留不去而心生不快。若真是如此,当真不值。
如今我觉得,或许我真的是欠了你。或许我当真是负了你一生,当真是害你不得自由身,害你沦为我的刽子手,害你声名尽污,害你不得善终
听得前边两句,云归还以为向寻又发病胡言乱语,正要打断,却让后边的话乱了心神。怎的每一句,都像极了他前世所经历的?
不得自由,拘在深宫。自以为为爱人分忧解难,从不拒绝他所要求,甘愿为他两手染血,舍弃良知。
即便因爱他而声名尽污,也不曾主动求去,直至他厌弃了自己,被他打入天牢,不得善终。
这一切一切,他今生都已渐渐释怀。明白全是咎由自取!可向寻千不该万不该,使得他拖累家族,祸害亲人!
他已经让自己再不去想往昔,决意割断过去,重来一次,弥补该弥补的人,可向寻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勾起他的不堪回忆?
抑或是,向寻真是从梦境里,一次又一次拼凑起了他的前世?到底为何要让向寻梦见这一切?
若冥冥中,真有一只手操控一切,那让他重生,让向寻知道前世的目的何在?
是想要让他再也逃脱不开前世那些事情,想要让他摆脱不了前世的丑恶面孔?
若这些出现在我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我可以从今往后,好好补偿你。让你想去何处就去何处,让你不必沾染阴谋杀戮
够了!
云归绷着脸,低喝道,太子不该再说!
向寻说得倒是好听,前世对他许下的诺言还少吗?最后他得到了什么?用惨痛一生,无数血泪换来深刻教训,他怎可能还踏入那万丈火坑去?如此重活一世,又有何意义?
此时,楼桓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已经站定在云归身旁,直视向寻的目光里,满是愤怒,太子日理万机,何必浪费功夫,纠缠不休?
向寻冷笑一声,在沙场上建了军功,已负盛名的楼将军,果然了不得。是全然忘了,你何以有今日?可是不记得当初给了你上战场机会的人,究竟是谁?
楼桓之脸色微微一变,当初你我合作,可并非只有我得了好处。莫不是太子想让我将昔日为太子效力的事情,一桩粧一件件都说出来?
向寻亦不由得变了脸色,就凭你,也可与我相提并论?你现下是在威胁于我
?,,
云归已然完全冷静了下来,不愿见楼桓之愈发得罪了向寻,使得来日平添无妄之灾,于是躬身作揖,请太子回位主持宫宴!
向寻盯着楼桓之看了半晌,又看了一眼躬身垂首的云归,到底拂袖而去。
好不容易等到接风宴结束。云归与云锵、云定说了一声,不与之同归,走向殿门边等着他的楼桓之。
上了威远侯府的马车,楼桓之好半晌未有说话。云归看着他有点儿沉的脸色,心也有些揣揣。重生的事情,与向寻的事情,太多太多,他都未有与楼桓之坦诚过
不是不愿意坦诚相告,更不是对楼桓之缺少信任。他只是不想让楼桓之知道,那个面目可憎,绝不算好人的他。
思来想去,今夜若是再不给出个交待,怕是过不了这一关。而他也不愿楼桓之因此,而闷闷不乐。不过是些糟心往事,反倒误了楼桓之此时的心绪,委实不值当
想到向寻可以梦见前世的事情,他或许也可以用梦境来解释?觉得可行后,便开了腔,我
一眼看去,却发现楼桓之闭了眼睛,背靠着马车厢边,好似假寐。要出口的话,便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路无话,等到马车到了云府前,楼桓之才睁开眼睛,看向云归,云归看着楼桓之一会儿,到底忍不住移开目光,我到了。
楼桓之颔首,回去后早些歇息。
我云归到底是想将那些话,那些事告知楼桓之,可不知怎么的,到了此时此刻,好似愈发难以说出来。
或许是先前因愧疚和忧心酝酿积聚起来的感觉,到了眼下不复存在,话便不知道如何开头。
怎么?你想与我说什么?
云归支吾了半晌,最后吐出口的到底是我明天去京郊,你来接我可好?
U好〇,
云归不敢去看楼桓之。直到下了马车,往云府大门去,也未有发现楼桓之眼中的失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