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迁眼神动了动,并不言语。
谢惟轻轻舒了口气,又道:太子养病,晋王因为宁寻之事神思不属,若宫中有变,重要的亲信譬如国舅、宣平侯等人都不在,方寸大乱之下,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届时太子因遇刺的伤势多日难以愈合,薨了,端王笑了笑,眉眼间似有些快意,再有一道父皇的圣旨,以弑杀亲兄的罪名赐死晋王
谢惟没再说下去,可他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皇十一子谢怡年幼,皇帝长成的皇子,只剩他了。
再者说,整个齐朝权力圈中最核心的几位,都会在太极殿里被一网打尽,棠京还有谁能翻得起风浪?
宋迁想得更深一层,谢惟摆明了是想借他的力逼宫,等日后坐稳了帝位,或许并不会与他同富贵,反倒会处理掉他这个知道一切真相的合作者。
可他难道就是任人拿捏的主吗?当真乾坤倒转齐朝易主,还不知道最终得益之人是谁呢。
宋迁与谢惟眼神相交,相互凝视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三日时间,太仓促了些。
谢惟浑不在意:凡事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父皇平素惫懒,再有这样的小朝会,不知是哪年哪月了。
殿前司的人我威逼利诱能够调动大半,不过宫城防务,不是我一家之事。
谢惟知他心思已动,嘴上更无顾及:宋大人总不会以为本王这么些年都是吃白食的吧?些许准备,总还是有的。
宋迁手掌攥紧又松开,终究在谢惟专注的目光下,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皇家别苑。
平素安宁祥和的院中,今日难得吵嚷。
太子和定国公并肩站着,目光灼灼聚精会神的看着院中昂首屹立、精神抖擞的两只鸡。
你确定这药是对的?谢恒盯得累了,有些泄气的摆了摆手,往后一倒,靠在了院中早已陈设的躺椅上。
秦烨不甚确定的摸着下巴:应当是对的。
陆言和想了法子将那两人调了出去拿到了,身边只藏了两味药,一味是平素下惯了的,另一味应当就是新近取来,打算过几日用的。
为了提前知晓这药的药效,他才提前将这东西拿来,原本想去牢中提两个死囚,却因动静太大而作罢。
于是实验对象变成了这两只鸡。
谢恒揉了揉眼睛,疑惑道:是不是剂量太小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终于见了成效。
那两只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像是突然没了气力一般,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专程传来的负责料理兽类疾病的医者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后禀告道:没死。瞧着像遭了鸡瘟,性命应无大碍。
谢恒挑了挑眉头,望了一眼云昼从旁奉上的记录薄子,总结道:延迟发作的强效软筋散?那位当真是想到了宫里再动手。孤还以为
会直接来一剂见血封喉的。
若在定国公府中,变数太大,且若要顾及着军中反响及淮王府的动静,秦烨道,陛下就更不可能强行派人插手了。
皇帝一辈子行事都是这样,畏畏缩缩又想凡事两全,他早就看清楚了。
那你谢恒望着他,眉眼间涌出点明显的担忧来,若三日后不入宫,太极殿那位不会安心,事情只怕会生出变数。若是入宫,岂非危险?
皇宫那样的地方,再高的武功进去了,也难免为人鱼肉。
秦烨洒脱一笑,也不去再看那两只软倒在地的鸡,转而躺在了太子身侧的躺椅上,侧过身子与身边之人四目相对,顺势将眼前那只玉白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殿下信我。他道。
我好歹也在南疆刀枪火海混了这许多年,至今全须全尾,可见旁人伤不着我。
他满脸混不吝,似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勾得谢恒弯唇一笑。
谢恒心下多少松快了些,却还是怕他大意,不温不火的提了一句:是啊,在南疆这么多年都没事,回京没多久,新伤旧毒一大堆。
秦烨:
???
第81章 儿臣参见父皇。
入秋之后, 棠京城中下了一场连绵的秋雨,多日不曾放晴的天色有几分凄凉萧瑟,映照着京中如今纷繁复杂的朝局,更显出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来。
刚从险局中脱困的晋王府成了这一片肃宁中唯一的清静之地。
谢之遥有些无可奈何的望着坐在自己屋里就是不走的谢恪, 挣扎道:殿下, 臣已然给您辨白过了, 臣当真不是太子殿下心爱之人
就算是, 也没有强扣下来每日亲自盯着的道理吧?
在晋王府待了这么些天, 谢之遥总算明白过来晋王拦着他不让走的目的。
晋王竟然觉得太子心爱于他!
宁寻在城外避着, 一时三刻进不了棠京, 晋王不放心, 就想了这么个损招出来。
起初两天只是房门外不远不近的站着两个侍卫,这几日更绝,谢恪不知是太闲还是好奇, 每日里三次跑他这里来报到, 一副唯恐他跑路的模样。
开玩笑, 每天都添几个侍卫, 他这屋里的防卫快比晋王自己主屋的防卫还严了,怎么跑?
谢恪盯着他,意有所指的道:你与皇兄还当真是心有灵犀。
谢之遥完全不解其意,竭尽全力的回了个疑惑的目光。
谢恪从袖中摸出张打着东宫徽记的描金信笺来:皇兄也这么说。
谢之遥知道他手里那封是东宫的信件,应当是太子给晋王那封绑架信的回信,却还是没想通, 什么叫心有灵犀。
太子也怎么说?说的确不喜欢自己?
这也能叫心有灵犀?
谢恪兴致勃勃的坐直了, 笑道:本王都将你扣在手里了,皇兄当然不能承认心爱于你,否则岂不是白白将软肋奉给他人?
他脸上的神情特别感同身受:皇室子弟, 尤其是与储位关系极大的,都不能轻易将心爱之人袒露于灼灼目光之下,否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本王从前,也不敢将宁寻摆到明面上来。
谢之遥:
以己度人这一块,属实是被你给弄明白了。
不过你是宗世子谢恪道,正式迎娶,宗正那关只怕过不去,暗地里来往,做个宠臣倒也不错,也难怪皇兄想让你去南疆。他与秦烨不睦,迟早要提拔自己人的,守边关军功来得快,来日再提拔回京在殿前司当个指挥使,也算名正言顺。
谢之遥原本含笑陪着,却在晋王这两句话出口的一瞬间绷紧了脊背,后背已然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