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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景辉忙,办公室才是许景辉的家,她连一句“活该”都懒得说。
他第一次翘课跑去找她,她百忙之中瞥他一眼,没问他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是怎么从管理严格的学校里跑出来的,也没问他为什么跑出来,他浑身脏兮兮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只丢给他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就叫人把他又送回去了。
他是笨蛋小孩,固执,不会说话,这种刷存在感的拙劣把戏只会重复使用,许景辉看多了就腻了,懒得管他了,他自己也觉得无聊。他开始漫无目的地走,不知将要走向何方,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他就遇见沈致亭了。
沈致亭……
沈致亭出现以后,许景辉给他倒茶他都不稀罕了。
但许景辉说的话他还听。
许景辉在他和沈致亭玩得最热闹的那一年,突然有天推开他房门,指着他的脑门说他成绩太烂,烂得实在登不上台面,要送他出国读书。他立刻笑了,点头说好。
他早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他混蛋了这么多年,一直等着。他是许景辉和陈耀河的儿子,两个世家的独苗长孙,他在他妈肚子里刚成人形的时候就已经身价过亿,家族身份不会允许他做个一事无成的烂人,当然,他自己也不会允许。许景辉终于肯正眼看他了,她要开始培养他做继承人,他岂能令她失望?
走吧,重头开始,十七岁那年才是他的初始生命,刀山火海也不过如此,几摞破书几场破考试又什么难的?只是在走的时候,他送了沈致亭一把钥匙。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要离开了,没什么好挂念的,沈致亭是他第一个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人长得也帅,他总得送他点儿什么。
沈致亭虽然不是什么集团的太子少爷,家里倒也不缺钱,父亲外企高管,母亲名校教授,他就送了他一套房子。
沈致亭看着脾气好,心傲得很,他送的时候没敢说送,只说让他随便住,水电物业停车费之类也不用管,会有人负责专门去缴,他让沈致亭有事只管给他打电话,他会通知人来处理。至于房子产权什么的,等沈致亭读完大学出了社会,世故些了再转给他。少年人敏感气性高,向来重情谊轻物质,他不想沈致亭多心,觉得他秉性薄凉,花钱买友情。
即便他本来就是这种人。
两人分别后基本就没来往了,就像所有断了联系的朋友,时间会冲淡一切,交集逐渐消弭,让本就不该相熟的两个人回归最初的平行线。
新学校,新公寓,还有他爸派来的新管家助理。他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迫投入进了无休止的忙碌中。要学的东西比他想象中更多、更难,为了提高升学竞争力,他还被安排接触发展各类体育项目竞赛,每天日程挤得密密麻麻,脑力体力都在超负荷支出,他的新身份符号是William,他都快忘记陈北劲是谁,更别提世界上还有个沈致亭了。
直到有天大清早,他刚睁眼,满屏英文的手机界面突然弹出一条中文,简言意骇,却格外醒目:
陈北劲,你家客厅的吊灯松了。
当时第一反应是看不懂,这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陌生人在说什么鬼话?
第二反应,陈北劲终于想起有沈致亭这么个人。(看备注想起来的)
陈北劲头一天刚跑了场马拉松,浑身散了架似的,起床气正浓。瞪着大眼盯着天花板,怨气十足地想:不就一个破灯么,松就松了,要拧紧还是要换新,打电话随便找个师傅上门不就行了,犯得着大早上坏人心情?
随即转念一想,国内这会儿好像是在夜里,沈致亭爱看书,貌似确实要急着用灯。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陈北劲发消息一向只发语音不打字,正准备跟沈致亭说一声“等着,我马上找人给你去修”,不知道怎么就按成打视频电话了。
视频就视频吧,语音视频都一样,陈北劲无所谓,没想到对方磨磨唧唧,等了快一分钟才接。
有点儿不耐烦,也有点儿小感慨。
俩人阔别近一年,再次相见,没想到是隔着手机屏。
“Hello,”对方笑得有些局促:“怎么打视频?”
陈北劲一愣,随即笑道:“打视频怎么了,不想看见我?”
对方笑笑,没回这句,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陈北劲笑说:“勉强称得上丰富多彩,你呢?”
“我也还行,”对方笑:“但恐怕没你那么有意思。”
陈北劲扬扬嘴角,什么也没说,盯着沈致亭看。两人就这么面对面静默了四五秒,直到沈致亭尴尬地咳嗽一声,陈北劲才想起正事儿来。
“你那灯,”他移开视线,摸摸鼻子,“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去修。”
“行,让他们明天来吧,现在太晚了。”
“嗯?”陈北劲挑眉:“嫌晚你还给我发消息?”
“早晚都要给你发的。”
“……说的也是。”
两人又陷入无话可说的沉默。
等了一会儿,沈致亭要挂电话,陈北劲脑子一抽,拦了句“等会儿!”
“等什么?”沈致亭问,顿了顿,忽然低声说道:“还是你想冻死我?”
本来发完消息就进浴室洗澡了,手机扔外间洗手台上,沈致亭做梦都没想到陈北劲会打电话过来,一听到某人的专属铃声,手里刚挤出来的洗发膏立马又洗掉了,迅速潦草地擦完头发身子,正准备接电话时,怔愕之下,发现对方打得竟然是视频。
忙活一阵,只来得及在下半身围条浴巾。
“呃……”
冷白剔透的锁骨太惹眼,前三角肌线条仿佛按照比例切割过,宽阔平整的肩膀彰显着男性独有的蓬勃……印象里的沈致亭,一副没营养惹人怜的病弱样儿,是个禁欲高冷的清瘦型帅哥,校服三件套永远穿在身上,冬天搭配黑白格子衫,领扣系的一丝不苟,沈致亭不爱出汗,就连夏季三伏天,外套都跟焊在身上了似的死活不脱,仔细想想,他还从没见过对方赤|身的样子。
陈北劲想,反正都是男的,有什么好避嫌的?他现在也算是半个体育生,欣赏欣赏同类人体艺术美有罪么?
陈北劲翻了个身,手机靠着枕边那摞经济学课本,被窝只露出一颗炸毛的头,眨眼说:“跟你说个好玩的。”
“什么?”
“上周我和陈老板去伦敦参加一个珠宝秋拍,他买了颗蓝钻石。”
“陈老板是?”
“我爸。”
“哦哦,”沈致亭笑:“钻石好看吗?”
“是只铂金和玫瑰金制作的蓝钻戒,very gorgeous!特别好看!据说是采用了什么水滴形改良明亮式切割的蓝钻,作为主石镶嵌在戒指中央,两侧各镶嵌了一颗水滴形切割钻石,清澈明亮,就像繁星那样璀璨华丽。
我不太懂钻石,但那颗确实漂亮。他们说这颗是珠宝公开拍卖史上出现过最大的内部无瑕级艳彩蓝钻,花了陈老板4870万美元,现在锁在他书房的保险箱里。你要看吗?寒假我过去陈老板那边的时候,拿出来给你看看?”
“给我看?”沈致亭疑惑地笑:“为什么要给我看?”
“不知道,”陈北劲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地枕姿,随口道:“就是突然觉得,你跟那颗蓝钻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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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钻原型
参考 Christie\\'s日内瓦拍卖的「Bleu Royal」,估价3500万至5000万美元,是公开拍卖史上出现过最大的内部无暇级艳彩蓝钻。
第5章 风掠北阳 05
许景辉问起细节时,陈北劲自认和沈致亭坦坦荡荡,现在偶然忆起,才发现自己每一句话都是罪上加罪。
或许潜意识里他也喜欢沈致亭?他不知道。“喜欢”是这世上最虚无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他只知道未来某天他会像他爸妈那样,找个生意伙伴结婚生子。新组建的家庭里,有取之不尽的利益,有家族延续的繁荣,妻子美丽,子女可爱,他将站在更高更远处。那个地方,没有沈致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