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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太子是我前夫(98)(1 / 2)

那时他总对她说,再等等。

再等等,容昭昭。

等一等顾允直。

他以为他可以等得到,也以为他们可以有许许多多个日后。

顾长晋睁开眼,灰蒙蒙的世界里,电闪雷鸣,秋雨淅沥。

怀中的姑娘早已没了声息。

蓦然想起了方才椎云说的话,常吉死了。

顾长晋缓缓回首,望了椎云一眼,轻声道:横平呢?

顿了顿,又道:小点声,莫要吵着她了。

椎云静静站在那,不接话。

眼前的男人双目赤红,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泛着潮红,唇上沾着乌紫的血,望着他的那双眼黑漆空洞。

像是阎罗殿里的阴使。

椎云七岁便来到顾长晋身边了。

陪着他一同闯过尸山血海,被亲如手足的人背叛过,也在枪林箭雨里一次次死里逃生过。椎云的一颗心被磨出了厚厚的茧,不会轻易心软,也不会轻易心痛。

然此时此刻,看着宛若疯魔了的顾长晋,椎云身上那吊儿郎当的神色顷刻间散去,只剩下沉重的悲哀。

他失去了好兄弟常吉。

而主子,不仅仅失去了兄弟,也失去了他的妻。

主子一直是他们的主心骨,定心针。

主子说他会平安,他们便信他会平安。主子说他们会走到最后,他们便信他们会走到最后。

在椎云眼里,主子从来都是稳如泰山的。

即便是到了绝路,他依旧能找出生路。

椎云绷紧了牙关,许久,他道:主子,少夫人死了。

一个死了的人,吵不醒的。

顾长晋黑如墨的眼静静望着椎云。

我知道,他道:可是椎云,她讨厌旁人吵她。

不管她是生还是死,只要是她不喜欢的事,他都不能做。

椎云牙关一松,眼眶登时热得撑不开眼皮,他垂下布满雾气的眼,放轻了声音,道:常吉就在偏房里,他是中毒死的,临死前,用指甲在掌心里抠了一个长弓。

中毒。

长弓。

顾长晋呼吸微微一顿,半晌,他低头,细长的指温柔地擦去她唇角的血渍。

她一定舍不得她身边的人陪她死,张妈妈与盈月、盈雀不在这里,定是逃了。你亲自带人去追他们,务必要抓到张妈妈。他停了下,又道:再派几人去寻横平,横平不可能会抛下常吉,要么是死在旁的地方,要么是被困住了。

椎云应是,转身往门外去。

顾长晋忽又叫住他:我先带她去个安静的地方,半日,我要消失半日。半日后,我会去寻你。还有常吉,我亲手葬他。

椎云应好。

椎云离去后,顾长晋将容舒放在榻上,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道:我知你不会怪常吉没护好你,但他心底定然会愧疚,定然死不瞑目。我先去将他葬了,说你不会怪他,好让他安安心心地离开。

榻上的姑娘闭目不语。

顾长晋望了她片刻,抬脚去了偏房。这偏房里有前往大慈恩寺禁地的密道,常吉坐在那密道的掩门处,用身躯挡住了入口。

他的双目圆睁,眸子里残留着临死前的怒火与怨恨。

顾长晋望着常吉乌紫肿胀的脸,下颌缓缓绷紧。

他们这些送到顾长晋身边的人皆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是被至亲抛弃便是亲人死绝,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譬如幼失枯恃,与妹妹一同寄居在叔叔家的常吉。

兖州大旱那年,常吉的妹妹被叔叔婶婶一家卖走,换了两个馒头。

那一日,叔叔诓他,说村头的教书先生家中走水。教书先生家中有一瘫痪多年的老母,常吉心善,二话不说便从村尾跑去村头。也就这一来一回时,妹妹不见了,换来的两个馒头都进了叔叔一家五口的肚子里。

常吉杀了叔叔,逃了出来,饿着肚子去追妹妹追了几十里路,直到最后昏倒在路边,奄奄一息。

萧馥看中他够狠,收留了他,让他成了顾长晋的第一个长随。

顾长晋带他去找他的妹妹,可找到的只有他妹妹的一双鞋。

□□里,愿意拿出两个馒头换走一个素不相识的幼儿,其中的心思昭然若揭。

顾长晋下令杀了那些人,给他妹妹立了衣冠冢。

常吉最是护短,手段也是最狠戾的。

他痛恨所有的背叛者。

当初往顾长晋背上刺上一刀的另一个长随便是死在常吉手里,死状惨烈。

他时常挂在嘴里的一句话便是:我一做好事便会害人命,既然做不了善人,那就做恶人,谁伤害你们我便杀谁。

顾长晋知晓他这几个长随里,最喜欢容舒的便是常吉。

他上前,手覆在常吉的眼上,温声道:她不怪你,我亦不怪你,你去吧。

手缓缓落下,那个至死都在执行着顾长晋命令的男人终于闭了眼。

顾长晋将常吉埋在四时苑的椿树下。

他没有给常吉立碑,待得一切事了,他便将常吉送回兖州,与他妹妹的衣冠冢葬在一块儿。

将容舒从寝殿抱出时,雨终于停了。

顾长晋给她擦了脸,挽了发,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穿过偏房那条长长的密道,来到了大慈恩寺的禁地。

玄策从竹舍出来,见他怀里抱着个断了气的姑娘,蹙眉不语。

顾长晋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安置她。

玄策目光顿在顾长晋的面庞,许久之后,他颔首:随贫道来。

大慈恩寺的禁地实则是一处墓地,葬的便是大慈恩寺的罪人。

罪人者,入棺无火,不得舍利。

玄策开了机关,将一副金丝楠木棺椁推到顾长晋面前,道:这是贫道为梵青备的棺木,你拿去用。贫道知你会回来带她走,此处贫道会替你守着。

多谢。

棺椁里放着香灰与石灰,顾长晋将容舒放入棺椁,在阴冷的墓室里静静陪了她半日。

离去时,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道:容昭昭,等我回来接你。

顾长晋从密道回去四时苑。

夜幕已经降临。

几颗寒星悬在穹顶,空气里弥漫着沁凉的潮意,远处那片枫林浸润了一日一夜的秋雨,红得就像开在地府里的业火。

院子很静。

几名宫人提着宫灯等在夜色里,正中那人身着一袭绣凤凰栖梧宫装,明眸善睐、气度雍容,正是戚皇后

她在哪儿?戚皇后穿过宫人,声音里有着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紧张,那孩子呢?容家那孩子,她在哪儿?

顾长晋见过戚皇后。

那日在坤宁宫正殿,便是她从嘉佑帝身侧走下,握着他的手唤他一声

我儿。

顾长晋望着戚皇后那双宛如春潮托月般的桃花眸,刹那间想明白了。

为何萧馥一定要喂那姑娘三更天?

她在偿还母债啊,他的容昭昭,从一出生就在这场阴谋里。

萧馥拿她的命完成了对戚皇后与嘉佑帝的最后报复。

见他久久不语,戚皇后面上的血色尽数褪去,攥着玉佛珠子的手忍不住颤抖。

萧砚,容舒在哪里!

顾长晋目光微垂,落在戚皇后手里那似曾相识的玉佛珠子。

这是那姑娘戴在脖颈的小玉坠,有一回她吃醉酒扑在他身上时,这玉坠从她兜衣里掉了出来。

这颗玉坠,母后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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