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如果当年那真是条命案,那就意味着,现在去深究的人同样要冒生命危险。
老贺又回办公桌前抓耳挠腮的找资源去了,桑恬想着晁曦,就想干点其他事转移注意力,她准备给左茗打个电话,问问她能不能帮忙找点体育界的人。
本来她挺不好意思去麻烦左茗,又想起上次左茗说朋友就是这样,今天你麻烦我明天我麻烦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总是不开口,朋友之间反而渐渐生分了。
她又一想,她现在就是一咸鱼,左茗又有什么事情能麻烦她呢?犹豫来犹豫去的,没想到左茗把电话给她打来了。
桑恬惊了:你是不是算到我正想给你打电话?你别当记者了你去天桥摆个摊算卦吧。
我哪儿有那么神?左茗笑:我这是明天又要出国了,想约你今晚一起吃饭,有空么?
桑恬:那必须有啊!
她决定带左茗去吃左茗最爱的那家火锅。
晚上桑恬还是照例先去火锅店门口排队等号,没一会儿,左茗大包小包的来了,桑恬吓了一跳:买的什么啊这么多?
买了些装备,手摇发电器净水过滤片什么的。左茗眼睛亮亮的,看上去比前几次见面都要光彩照人:你知道战场嘛,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准备周全点好。
左茗的本职是战地记者,这次回国,只是之前由她出品的反*战纪录片需要她盯效果,顺便采访她一直关注的那个野生动物保护组织。
桑恬问左茗:这次是去哪儿?
左茗笑着答:叙国。
桑恬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左茗去的地方,一次比一次更危险。
桑恬以前跑社会线,又因为左茗是战地记者,就一直有关注国*际局势的习惯。
她知道现在的叙国,就像一个大型武器试验场,不仅各国势力在这里交缠,光是政*府军、fan政*府军、库尔德武装这些,就已经够人喝一壶的。
桑恬不知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叫了一声:左茗学姐。
桑恬你不会是要劝我别去吧?左茗笑着:我以为你是全世界最懂我的人。
桑恬低头笑笑,又抬起头看着左茗:好,我不劝,今晚把杨静思也一起叫出来,我们好好吃一顿。
以前在R大上学时,桑恬跟左茗关系好,杨静思跟桑恬关系好,导致杨静思也成了左茗的小尾巴,三人经常一起去参加新闻讲座什么的。
杨静思一个毫无新闻理想的人,但她也佩服左茗,说左茗是她见过把入学誓词践行得最彻底的人,这女的有股狠劲儿。
她们曾就读的R大新闻系,是国内最老牌的新闻系之一,每个新生入学时都仪式感拉满,在鲜花装点的舞台上带上系徽,举起右拳庄严发誓:
我将要踏上这条无冕之路,
鲜花和牛粪,掌声和利刃,
金钱与牢笼,权力与斗争,
向来不是伟大航手考虑的选择
杨静思一听左茗明天要去叙国了,直播准备会也不开了,直接跑来火锅店找左茗和桑恬。
三人像大学时每次参加完新闻发布会一样,大口吃肉大聊特聊,只不过她们都长大了,手里的可乐都换成了酒,又因为酒量都不好,趴在桌子上一阵傻笑。
缓了好一会儿,三人才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走出火锅店,迎着星光踏着月光,笑着嚷着背着当年入学的誓词:
从接触新闻那天起,
我就梦想做那无冕的王!
我一路奔波追寻真实
偶尔路过的行人,奇怪的看着她们,三人却笑着嚷着,什么都不顾。
桑恬心想,至少她们之中还有左茗,像一颗小小火种,没向着地上的六便士折腰,永远心向着皎洁的月光,逐梦远行而去。
桑恬大力拍着左茗的肩:左茗学姐,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嗯,一定!左茗也回拍着桑恬的肩:其实现在当战地记者已经很安全了,一般没什么危险的。不过桑恬,跟你掏心窝子说一句,就算有天真的丢了命,我也不后悔!
桑恬看着左茗,眼睛像月光下的星星,闪亮亮的。
她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就和左茗一样,为了在很多人眼里甚至显得可笑的梦想,拼了命的坚持。
当时查云恩药企一案,云恩找了特多混混来找她麻烦,她不是没怂过,可每次她一怂,她总会想:要是左茗会怎么做?
云恩涉嫌药品hui*lu,可能导致没通过完整审核流程的药品流向市场,也许不会出事,可一出事,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桑恬当时真的像左茗一样坚持了下来,不过,也真的丢了命。
她怕了怂了,所以这辈子打定主意当条咸鱼。
可现在左茗眼睛亮亮的,毫不犹豫的告诉她
就算丢了命,自己也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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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恬已经彻底忘了喝醉的她们三人,是谁把谁塞进出租车的。
只知道自己再一睁眼的时候,并非在自己家小区门口,司机挺利落的叫她:到地方了,下车吧姑娘!
桑恬心里嘀咕:怎么喝醉跑林雪家小区来了?
她跟司机说:不好意思啊师傅,我走错地方了,我重新告诉你一个地址。
司机说:姑娘你就算叫我八戒也没用啊,我刚在网上接了另外一单子,不去要扣我好评度的,麻烦你另外打个车吧。
桑恬只好下了车,本打算再叫辆车回家,一阵翻涌的酒劲上来,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她心想现在打个车肯定得吐人家车上,找了圈公共卫生间,又实在没找着。
不得已,只好拖着脚步向小区里走去。
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得已,而是桑恬喝醉了还在不停给自己找理由。
其实她潜意识里的想法很简单,她就想找林雪要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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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人敲响的时候,林雪正在收行李。
她一听这砰砰砰气势十足的敲门声,还以为收水费的又来了。
这古早小区收水费的大妈就是这样,晚上得盯着孙子写作业,等孙子睡了才跑来收水费。
没想到一开门,一张醉醺醺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刚才敲门时倚着门,这会儿她一开门反而没了倚靠,身子晃了两晃站都站不稳。
林雪把人扶住,就闻到一阵成熟女人的香气夹杂着浓烈的酒气,下意识皱眉:你喝了多少?不是不能喝酒么?
桑恬那张脸本来像一片罩着雾的湖,一见她却变得笑嘻嘻的,林雪估计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一笑比哭还难看。
桑恬笑着说:狼崽子你是不是以为我主动来找你了,你特得意?哈哈我不找你,我找你家马桶,你气吗?
林雪皱着眉把人扶进去:洗手间在这边。
桑恬进了洗手间就抱着马桶一阵狂吐,一边吐一边向后挥手:出去出去,别在这儿看我。
林雪不出去,就一直站在桑恬背后,俯身替她抓着一头长卷发,怕她把头发吐脏。
桑恬吐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抱着马桶喘着气。林雪问:还吐吗?
桑恬有气无力的摇摇头。
林雪就把马桶冲了,把桑恬扶到床上躺着。
她只帮桑恬脱了外套,这会儿桑恬穿着件灰色紧身毛衣和深灰色包臀裙,也不让她帮忙盖被子,死命把被子抱在怀里,跟只树袋熊似的。
她没办法,只好把桑恬的大衣找过来,连同自己的大衣一起,给桑恬搭上了。
她站在床边,一直定定的看着桑恬。
真喝多了,一张脸上没了那种耀武扬威的劲儿。嘴嘟起来反而像个小孩,可小孩又怎么会皱眉呢?
她看着桑恬紧皱的眉头,忽然很想伸手给她抚平。
只是手滞在半空。
她现在,已经没有资格了吧?
桑恬皱着眉哼唧了两声。
林雪凑近了点桑恬:很难受?
桑恬感觉一点都不清醒,哼哼唧唧道:上次有六个孙悟空在我脑子里蹦迪,这次他们呼朋引伴,找了六十个孙悟空在我脑子里蹦迪。
林雪叹了口气:你等等。
她从衣柜里重新拿了件大衣匆匆一套,拿着钥匙出门了。
她家什么都没有,想给桑恬冲杯解酒的蜂蜜水,蜂蜜还得去便利店现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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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走进便利店的时候,带进一阵夜晚的凉气。
昏昏欲睡值夜班的店员一看林雪,眼神都清醒了点: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