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屋里也未有别人,可他偏是如此,更显得其隐晦来。
绸缎的衣料贴到了他的衣服上,炙热的温度传来。
三五日前走的。
这日子,她算的正好,饶是如此,她也不忘在暗中准备了避子汤。
不想让孩子在这时出世,牵扯上父母的仇恨,成为一辈子的阴影,他的父母,大抵是要抵死相斗的,最后结果如何,谁也不知。
如此说来,还不如不让他来到世上,从未有过这一对。
虽然避子汤伤身体,但是,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种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几根手指轻轻地在他的脸上划过,往下行,点到了他的喉结上。
喉结一滚动。
月光铺撒到她的脸上,淡黄色的一片,她到目光里落了窗外的远山,悠远中而又带了几分凄怆。
可是身子却紧紧地依偎在她的怀里,不舍与他分离的模样。
喑哑的声音传到她的耳畔:想不想要个孩子?
韩昭昭一愣,她不想,可他应当是想的吧,在某些根深固蒂的观念里,娶妻生子,是一个人生命中必不可少的经历。
她犹豫了,半晌也没有给出回答,望向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眉头结在了一处。
我想着不急,等一切安定下来再说。要在中山郡修筑运河,要去抵御屡次扰边的匈奴,世事难料。
若是真的遭遇不测,她若是没有孩子,为他守孝过后,在卫国这个不拘泥于礼教大防的地方,仍可寻个好人家改嫁,可若是有了孩子,便困难了。
那孩子该是从小便没有了父亲,少年之时 ,父母双亡给他带来的创伤刻骨铭心,他不想再让自己亲近的人再经历一遍自己不忍回忆的痛苦。
以后的话,随你。
反正无上面的长辈逼迫着传宗接代,于此事上,他想如何,便可如何行事。
手抚过她的柳眉,让他想起了在细雨中绽放的丁香花,浸润着雨露,却舒展不开来,盈了满腔的愁绪。
是吗?
一声询问,还带着颤音,韩昭昭是不确定的,怕他在试探自己的心思。
是,一切都随你的心迹而行。
手拢过她耳边的碎发,一下一下的摩.挲。
那便等事情安定下来再说,我知夫君志在平天下,天下不平,无以家为。
话语自然而然地从她的口中流露出来,没有半分做作之态,说出来的时候,她也是被自己的态度所惊到。
她想,或许是与陈子惠呆得时间长了,就连骗人的技艺也随了他,修炼得炉火纯青了。
听到这话,陈子惠方才还在抚着她发端的手顿了一下。
我在你的心里,是如此吗?
是。
一声闷闷的应答从他的怀中传来。
在她发端的手一抖,这声音飘荡在他的耳畔,回环,一点点地勾起他的回忆来。
之前,在夜里睡得最沉的时候,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会悄然潜入他的梦中,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是身披银甲耀日光的将军,是挥剑斩四海荆棘、睥睨天下的帝王,亦是在寂静的深夜里,抱着发妻的牌位与旧物的丈夫。
那个发妻,在他的心中一直是极其模糊的形象,被遗失在记忆里,被历史所掩盖,直到那日,看到了洛水畔的塑像。
记忆如浪花一样翻涌上来,她一步一步地扶持他,看着他从边地一个普通的少年,成为被天下人朝拜的帝王,每一次,她总是说,她的夫君定会平天下,为乱世中的豪杰。
她的名与韩昭昭的相同,叠了两个昭字,神态又与她如此一辙,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是相似的。
可能这便是斩而不断的缘分。
上一辈的他求而不得,曾问道于一高僧,答曰,越是强求,越是不得。
可是,她现在回来了啊。
见她的第一面,就是沉沦的开始,之后,无休无止,他以为是自己乱了心智,原来,是命运早就设计好的重逢。
唇覆上了她的额头,看她,似久别重逢的故人。
第110章 几分真几分假
◎有幸得了来生,定不相负◎
本来, 听了陈子惠方才那番话,韩昭昭以为今晚可以安静地歇下了,可是, 当他细密的口勿落在额角的时候,又是一场风雨的前兆的。
烛火映照在她的容颜上, 眉弯如柳叶,朱唇一点, 仍然是上了妆,未卸下的模样, 依偎在陈子惠的怀里。
忽然, 她被人拦腰抱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挣扎了两下。
我刚才说过的话,我都还记得。
说话的声音撩动在她的耳畔。
帷幕被挑开,她又一次坐到了床上。
烛光映在墙上, 墙上交织着两个人的影子。
凤冠卸下,腕上的玉镯轻摇,撞到床沿上,有微风拂过,吹过灯烛,潜入帷幕, 撩动她的发丝。
翌日一早,阳光透过帷幕洒到枕头上。
韩昭昭醒来的时候,身边空落落的, 抬起手来, 撩开帷幕, 听到了流水声, 是他在漱口, 背对着床的位置,没注意到她起来了。
腰肢有些许的酸软,不过,歇上个一天,待到明日启程的时候便好了。
那准备的避子汤,也没有派上用场,一切都被他安排得好好的。
没费多大力气,她便从床上起来,衣衫还是齐整的,不见一丝褶皱,旧日穿的衣裳已经被换下,如今穿的,是新的样式,从里到外。
撩开帷幕时,胳膊不小心碰到了床边支起的杆子,发出了些微声音,惊扰了陈子惠。
顿时,流水声止,脚步声起,往这边走来,愈来愈近。
身子可是难受?
手攀到了她的腰肢,隔着轻.薄的衣料,为她轻轻地揉着有些酸软的肌肉。
他倒是在努力地克制着,只是,于她来讲,用的气力可能还是太大了些。
可是她的一双眼睛望着他,却道:还好。
其它的话,也不欲多说,只是她的嘴角抿着,掩饰住欲要溢出的笑容。
手抚过他衣服上的褶皱,问道:明日的这个时候,便要启程吗?
明日的这个时候,怕是都出了京城,渡过了黄河。
知她昨夜很晚才歇下,故而今日一早,也没去唤醒她,她如今醒来,已是将近正午时分,日上中天。
我就醒得这般晚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夜不知何时才歇下,隔着帷幕,她看到了燃尽的蜡烛,屋内由光明重新归与黑暗。
话语中带了几分刚醒的娇憨,乌发还是有些散乱的,垂到腰际。
稍微拢一拢,便挽了一个髻,这是已婚女子的装束,她梳得倒是熟练。
东西理了吗?
还未。
陈子惠起来,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去中山郡需要准备的一应物事,还未收拾。
初初到了京城,几天后又要出城,从时间上来讲,也实在是赶得很急,带去的东西不少,理上一遍,再确认有没有带全,怕是要花费大半天的功夫。
那我去理。
韩昭昭应下了这件事,看似是尽了一个新婚的妻子的责任,实则不然。
她自己带去的东西不多,不过是一些日常需要用的用品,陈子惠要带去的便多,除了日常用的,亦要加上各类的书籍以及笔墨纸砚,还有的,便是那些不愿为人所知的东西,掩藏着他的身世。
去哪一处,都要将那些东西带往哪一处,这一次,离京之后,归日未定,他是必然要将这些东西带走的。
自昨日从皇帝那里得了新婚后的第三日便要启程去中山郡的消息,陈子惠匆匆归来后,一直同她在一处,大概率是没有收拾那些东西的 。
这般着急吗?
陈子惠将她揽到自己的身边,手一下一下地,抚过她的发端,让她想起了吹拂到发丝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