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陶蘅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是真的,疲累也是真的,从前他舍不得放弃,是因为找不到放弃的理由,而当那个理由出现时,他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话让陶蘅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有些怅然,季牧桥,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我我早该给你一个答案的,但我又怕说了你就会离开我,我习惯了你在我身边,怕你离开,怕一个人太孤单,是我太自私了。
没什么,季牧桥摆了摆手,其实你真没给我什么希望,否则我怎么会轻易喜欢上另一个人,问题在我,是我故意看不懂你的意思。
相处这么多年,两人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坦诚过,或许是彼此都想通了,放开了,话题才能在如此轻松的气氛中展开,最后陶蘅问季牧桥:你和他怎么打算的?
季牧桥喝了点酒,撑着脑袋慢悠悠道:我们还没有说破,但是我知道他想继续留在山里支教,我尊重他的选择,以后多去看看他就是了。
陶蘅有些遗憾,那就是异地恋了。
我不怕,季牧桥眯缝着眼睛,耳朵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什么变得通红,为了他我愿意。
季牧桥的每一次投入都是全身心的,都是轰轰烈烈的,仿佛把自己的整个人都献给对方,陶蘅羡慕他,却不敢再尝试,一次伤害已经让他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再来一次,他一定会死。
手机响起,他看到熟悉的号码发来的短信:我的车在你家附近爆胎了,天很冷,能不能去你家待一会儿?
第92章 放不下
陶蘅看完短信就把手机扔到一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季牧桥碗里,今天天冷,就在这儿住下吧,客房昨天才让人打扫过,很干净。
季牧桥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他喝了酒,车是不能开了,这里叫个代驾也不容易,就同意了。既然决定要留下来过夜,季牧桥索性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你公司现在怎么样,还顺利吗?
陶蘅嗯了一声,还可以,不过这个圈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还是看运气。
季牧桥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陶蘅的手机又响了,还是短信:我叫了拖车,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司机过来也要很久
陶蘅叹了口气,很不耐烦地把手机扣在桌面上,端起酒喝了一口。
怎么了?季牧桥指指手机,谁啊?
陶蘅摇头,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管。
季牧桥没再多问。
五分钟后,陶蘅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在哪?
秦文远很快甩了个定位过来,就在别墅区附近的某条路上,陶蘅回他:等着。
他站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季牧桥说:那个秦文远的车出了点状况,就在小区外面,我去接他一下。
季牧桥啧了一声,嘀咕道:真是煞风景。
需要我回避吗?他问,这么晚了,他不会是想在这儿过夜吧?
陶蘅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
陶蘅围上围巾转身准备出门,季牧桥说:要不我去吧,大晚上的,你不方便。
不用,你继续吃吧,陶蘅说。
陶蘅走到门口,远远看到秦文远站在一辆黑色迈巴赫边上,身上穿一件长款呢子大衣,里面衬衫西服,脖子上连条围巾都没有,简直不像这个季节的人。
陶蘅拄着拐杖走过去,路上没什么人,秦文远一眼就看到他,连忙迎上来,抱歉,本来不该让你出来接我的,但是门卫不让我进。
陶蘅抬头看看他,又看看车,怎么回事?
秦文远解释,车胎爆了,本来还能开一段路,但是油也没了,车里暖气打不着,太冷了。
陶蘅从他话里听出了一丝可怜兮兮的味道,很无语地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自己开车出来?司机呢?
司机今天请假。秦文远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我去郊外办点事,正好经过这里。
那我要是没在家怎么办?
那我就只能等了。秦文远搓了搓冻到发红的手指,孙朗今天安排了相亲,也不知道从市中心赶过来堵不堵。
除了叹气,陶蘅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走吧。
陶蘅转过身,慢慢地走在前面,秦文远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视线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灼热得几乎要将陶蘅的后脑勺烧出一个洞来。
陶蘅撑着拐杖,尽量让自己走得昂首挺胸,不要卑微,不要懦弱,可是越在意就越容易出错,就在他差点被路边不知哪里来的一颗小石子绊倒的时候,一双大手搂住了他的腰。
秦文远时时刻刻关注着陶蘅,当然能在关键时刻接住他,当手掌贴在陶蘅腰上的那一刻,他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没事吧。
陶蘅惊魂已定,整个人被秦文远抱在怀里,他靠在秦文远身上,秦文远手掌的温度隔着厚厚的衣服传到他的腰上,那块皮肤就像被烫伤过一般又疼又刺。
没事,谢谢。陶蘅说着,推开了秦文远。
秦文远的怀抱蓦地一空,他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没敢再把手伸过去。
两人继续以先前的前后顺序往里走,只是这一次,陶蘅走得更慢了,也跛得更明显了。
秦文远突然觉得心里酸涩得厉害,他多么希望这段路没有尽头,他能和陶蘅两个人永远就这样走下去,哪怕一辈子都在陶蘅背后望着他。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的?
突然,陶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秦文远支支吾吾道:我稍微查了一下。
哦。陶蘅一点儿都不意外。
秦文远有些心虚,他不止是稍微查了一下,他查得很详细,包括他知道陶蘅今天没有任何行程,否则也没有这一出。
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住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我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过得很好,陶蘅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所以你不该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说过了,你不用自责,我们都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我不是自责,秦文远急切地想要澄清,不,我是自责,因为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我、但我不止是自责,我还放不下你啊!
陶蘅语气中的指责和不耐让秦文远感到害怕,他痛苦地想要捂住耳朵,可他知道自己不能。
争论的声音引来了附近居民的注意,陶蘅深吸了口气,转身,先跟我走。
秦文远抹了把脸,跟了上去。
别墅大门打开的时候,季牧桥正在收拾桌上吃剩的火锅残渣,他抬起头与秦文远四目相对时,清楚地看到秦文远苍白的脸色和眼中冒出的妒火,季牧桥突然感到通体舒畅,恨不得哈哈大笑一声。
他以为秦文远会含怒质问,他甚至在短短几秒之内想好了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秦文远也尝尝多年求而不得的滋味,可没想到,秦文远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看了他一眼就自觉地在陶蘅的指挥下换鞋,脱外套,规规矩矩地走进来坐到沙发上,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季牧桥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收拾餐盘,过了一会儿,他叫陶蘅:我把这些送洗碗机,你擦一下桌子。
陶蘅正低头不知道在手机上看什么,闻言抬头回他一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