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看我是陶家少爷,矜贵,娇气,说话低三分,可真的只因为我是陶家人才这样吗?陶家算个屁啊,陶家早就空了,要不是因为你,他们才不会给我面子!
文远,一直生活在你的阴影下,我真的好累啊。
秦文远第一次感到无措,他哪里想得到这些啊?他只知道,陶卓跟着他出柜,跟着他出国,跟着他吃了好多苦,他只想把最好的送到他面前,为他创办公司,让他摆脱陶家的负累,让他过得好,过得舒心,可没想到,这些竟然都成了他的负担。
秦文远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去吸毒啊,你这些话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为什么要跑去碰毒品啊?在国外这么多年,这么多的诱惑摆在面前你都没碰过,为什么回国了却要碰毒品啊?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说到最后,秦文远用力吼道: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啊?你有没有想过我啊?!
陶卓哭得不能自已,再加上毒瘾的发作,抱着膝盖蜷在沙发里浑身发抖,秦文远上前抱住他,安抚他,吸了毒的人就像疯子,秦文远被他抓得浑身伤,精疲力尽,最后只能招来信得过的医生来为他打了安定,才消停下来。
看着陶卓沉睡中那明显消瘦的脸庞,秦文远觉得世界都颠倒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是陶卓错了吗?是他错了吗?究竟是谁错了?他想不明白。
之后的日子,秦文远想尽办法帮陶卓戒毒。为了给陶卓戒毒,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自由时间,他公司家里三头跑,每晚只睡不到五个小时,有时就是那五个小时都要用来安抚陶卓,不到两个月,他甚至变得比陶卓还要瘦。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想过要放弃陶卓。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陶卓成功戒掉了毒瘾,秦文远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匀出时间来给公司,他刚接手秦氏,内部人员动荡,先前是他没顾上,现在有了时间,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秦文远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解决内患,等一切上了轨道,他又开始频繁地出差。
他找人照顾陶卓的身体和饮食起居,对他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陶卓的心理和情绪,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他,呵护他,他为陶卓找心理医生,一步步地将他往正常生活中带,他以为自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偏偏现实又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那天,他提前结束国外的工作回到秦家大宅,还没进门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负责照顾陶卓的人穿着单衣站在门外瑟瑟发抖,佣人们全被赶至后面小楼,主宅门窗紧闭,里面传来撼动心跳的音乐声,其中夹杂着令人头晕目眩的不详气息。
秦文远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那人哭丧着脸回:陶先生把我赶出来,还不让我给您打电话,说打了他就找人伤害我的家人。
陈伯呢?
小秦先生来了,让陈伯去秦老太太那,说是老太太找他。
秦文远皱了皱眉,秦文瀚也在里面?
是。
秦文远输入指纹进门,之后的情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
偌大的客厅内到处是横陈的玉体和畜生一般肆意交媾,音乐震耳欲聋,在这污秽淫、靡中,陶卓靠在秦文瀚怀里,一脸沉醉地吸食着那一撮让人堕入无间地狱的粉末,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不见踪影,如果可以,秦文远希望自己没有提前回来,那样也许就永远不会看到这一幕。
秦文远,你发现没有,其实秦文瀚才是和我一样的人,他平庸,不算太聪明,他和我一样,除了家世,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们才是一路人。后来,陶卓这样对秦文远说,越长大,我越发现自己的平庸。和你在一起,我就像一块灰扑扑的石头,而你是钻石,有钻石的地方,谁能看得到石头?人家提到卓远,只会问你秦文远,我在他们眼里,充其量也就是你的助理,或许连你的助理都不如,我就是个吃软饭的。
秦文远痛苦地捂住脸,为什么他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事情还是没有任何好转?为什么老天爷要给他出这么大的难题,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陶卓复吸,比第一次的瘾大了好几倍,几乎每时每刻都离不开白粉,秦文远藏了他的货,停掉了他的银行卡,想要再一次强制他把毒瘾戒掉,但是事与愿违,就像是长跑中的人摔倒了想要站起来继续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陶卓发疯似的找秦文远要钱要货,秦文远不给他,他就用这世间最污秽的词语来辱骂他,骂累了就哭,哭累了继续发疯,他哭,秦文远也跟着流眼泪,他觉得自己很累,真的很累。
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想过要放弃,他想,坚持下去总会看到希望。
然而,他低估了一个瘾君子的疯狂程度。
陶卓为了脱离他的掌控,在秦文瀚的帮助下,向公安机关举报他藏、毒和贩毒,警方在他车里找到了大量的毒品,并对他进行立案调查。
秦文远被关进了看守所,面临多年刑期危机,秦氏和卓远也因为此事而导致股价大跌,损失惨重。
那是秦文远人生最黑暗的时光,黑暗能让人向往光明,也能促使人内心的恨意肆意生长,那一刻,秦文远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恨陶卓,恨秦文瀚,更恨一直纵容着他们的自己。
托人将自己从看守所里救出来后,他绑了陶卓,陶卓声泪俱下地求他放过自己,秦文远痛苦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秦文远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我?我对你哪里不好?为什么要背叛我?那口粉比我还重要吗?
陶卓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摇头,说对不起,说我也没办法,又说你放过我,还有我真的不想留在你身边了。
秦文远缓缓摇头,不行,你这辈子就算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陶卓蜷起身子打滚,疯了似的哭喊:秦文远你混蛋!你禽兽不如!你不得好死!秦文远我求求你,你让我走吧,你别折磨我了我求求你了!
秦文远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了关押的房间。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哭得声嘶力竭,他觉得自己做了个茧将自己缠缚住了,明明只要挣脱就能获得自由,可他挣不开,舍不掉,一辈子困死在里面,得不到救赎。
醒来后,手下来报告,有一伙人将陶卓救走了,去向不明,秦文远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原本绑着陶卓的地方留下了一截血淋淋的断指,地上几个鲜红的大字:对不起,我欠你的,就用这个还吧。
秦文远砸光了屋里所有的东西,最后将那截断指带了回去,他对外宣称陶卓意外去世,并为他办理了隆重的葬礼,从此以后,陶卓这个名字成了他心底最腌臜的脓疮,不能碰,一碰就是撕心裂肺。
第68章 你自由了
陶蘅在惨白微弱的灯光中醒来,窗外天已经黑了,霓虹灯四处闪烁,在墙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倒影。
脚上的伤已经重新处理过了,吊在床上做固定,他现在动不了,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人来帮忙,就像四脚朝天的乌龟,笨拙而可笑。
可是一想到季牧桥,他又笑不出来了,为了他这么一个废人挡子弹,不知道季牧桥反应过来后会不会后悔。
门外有人推门进来,竟然是陈伯,看到他,陈伯笑了一下,问:先生醒了?
陈伯把带来的保温桶放在桌上,微微俯身看着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蘅摇了摇头,护工呢?
陈伯说:辞退了。
也是,拿了钱却没有尽到看守病人的义务,这样的员工不要也罢。
陶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伯把保温桶打开,一股鲜香味道弥漫开来,陈伯舀了一碗汤出来,帮他把床稍微抬高,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边,这是厨娘特意为您熬制的补汤,您多喝点,身体也能恢复得快点。
谢谢。对陈伯,陶蘅始终是尊敬的。
不客气。陈伯尽心尽力地喂他喝汤,您多喝点。
够了,剩下的放那吧。大半碗汤下肚,陶蘅实在不想喝了,他问陈伯,季牧桥怎么样了?他手术成功了,已经醒了吗?他在哪个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