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秦母发疯似的尖叫声,秦文瀚被保镖击中肩膀,正虚弱地靠在墙边,鲜血流了一地,他的枪掉在地上,被人踢到了陶蘅脚边。
陶蘅抖着手捡起那把枪,这一刻,他的心彻底死了,感情也死了,就在刚刚被他埋葬,空洞的胸腔中只余恨意。
他抬起手,把枪对准了秦文瀚,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看不清秦文瀚的脸,但是他知道,只要他扣动扳机,秦文瀚一定会死,他想杀了秦文瀚,从没有哪一刻,他想彻底杀死一个人,让他从这个世界消失。
陶蘅,季牧桥虚弱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把枪放下。
陶蘅握着枪的手在发抖,保镖们面面相觑,想上前阻止又不敢。
陶蘅,听话,把枪放下。
季牧桥浑身是血,浓稠的血液沿着他的身体流到地上,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逐渐模糊,但他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陶蘅拿枪的手腕。
陶蘅坚持了片刻,终于泄气般地把枪扔在了地上,他抱住季牧桥,把他死死地搂在怀里,脸埋进他的颈窝哭泣,季牧桥,你坚持住,你别死,你不能丢下我你怎么这么傻啊
保镖把一个手机递到他面前,陶先生,秦爷要跟您说话。
陶蘅充耳不闻,保镖又叫道:陶先生?
让他滚!陶蘅大吼着把手机挥开。
*
医院手术室门口。
秦文远赶到的时候,陶蘅正坐在轮椅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手术室的大门,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秦文远走过去,看着那双眼睛,空洞的失去了一切生机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边流失,他模模糊糊地知道,其实早就失去了吧,只是他一直拽在手里不让他离开。
天快亮的时候,季牧桥的手术已经做了将近七个小时,而这七个小时中,陶蘅不吃不喝不说话,连动都没动过,秦文远想要送他去骨科重新检查脚伤,被他一巴掌挥开了,那一巴掌打在秦文远的脸上,当着所有保镖的面,秦文远的脸被扇出了五个手指印,但他没有生气,他抓住陶蘅的手轻声哄道:听话,你这样脚会更严重的,去做检查好不好?
滚!陶蘅又给了他一巴掌。
秦文远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脸颊肿起来,嘴角甚至有血沫渗出,这一刻,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陶蘅分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他远隔天涯,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倒回去,希望为陶蘅挡枪的那个人是自己,那现在陶蘅是不是也能为了他难过。
秦文远站起来,颓然地后退了一步,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注定没办法改变了,比如,为他挡枪的不是自己,而是季牧桥。
护士从手术室中急匆匆地走出来,将一张病危通知书送到陶蘅面前,说:情况很危险,请签字。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张,陶蘅顾不上秦文远,接过纸和笔,他的手在在发抖。季牧桥的亲人都在外省,还没来得及通知,为了救命,陶蘅谎称是季牧桥的恋人,他每签一个字,季牧桥向他扑过来的场景就会在脑海中重演一遍,深深地折磨着他,他宁愿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他自己,生死之恩,他该怎么还?如果季牧桥就这么死了,他余下的日子又该怎么活下去?
秦文远静静地看着他垂落额前的碎发和颤抖的手,心底一片荒芜,在生死面前,他还有什么资格将人留下?
人这一生能遇到几个肯为自己死的人?季牧桥愿意为陶蘅挡下那颗子弹,陶蘅就算用一辈子报答他也不为过,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中,他是促成战役的人,季牧桥是营救陶蘅的人,他输了个彻底。
秦文远转身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骨科医生带着护士来为陶蘅检查伤脚,陶蘅没有拒绝,因为脚很疼,从被秦文瀚带出去到现在,他的脚一直在承受压力,早已疼得没有了知觉。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季牧桥身上,如果季牧桥能平安走出手术室,哪怕把他的脚锯掉他也毫无怨言。
医生为他检查了一番,颇为遗憾道:二次损伤,情况比之前要糟糕,恐怕还需要手术,陶先生随我们去拍个片子行吗?
陶蘅摇头拒绝,我要等人出来。
医生为难地看了一眼秦文远,秦文远知道劝说没用,摆摆手,麻烦了,晚点我亲自带他过去。
医生离开后,秦文远蹲在陶蘅面前,道:手术还有一段时间,先去休息好吗?
陶蘅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闹,讷讷地边摇头边呢喃:我要给他签字。
他不能离开,他要为季牧桥签字,他要是走了,季牧桥该怎么办啊!
秦文远摸了摸他的脸,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后退一步,顿了顿,转身离开了。
第66章 给自己一个交代
秦文远没有离开,而是绕去了病房区。
秦文瀚受伤后也被送来了医院,他的伤在肩膀,没有生命危险,两个小时前刚做完手术,现在被送进了加护病房观察。
病房外面站满了秦文远的人,秦文远过去的时候,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人正站在门口,秦母被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妇人扶着,低着头哭得不能自已。
好了好了,医生说了,文瀚手术很成功,没事的啊,有个妇人拍着秦母的背,你也别哭了,让文瀚听到了不好。
听到文瀚的名字,秦母捂着嘴止住哭声,身旁另一个男的愤愤道:这文远是不是疯了?那可是他亲弟弟啊,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死手,自古以来最忌兄弟相残,把秦氏交到这样的人手上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怎么能放心?
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把秦氏夺回去啊三叔。
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嗓音,秦文远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他神色憔悴,却掩不住周身的气势,没有温度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守在门口的保镖身上,里面人怎么样了?
保镖回道:没有大碍,麻药一过就醒了。
秦文远嗯了一声,给我好好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把他从这个病房带走。
是。
文远,你什么意思啊?被秦文远称为三叔的男人冲他道,我们这些长辈还在这里站着,你就想软禁你弟弟啊?你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三叔,你们年纪大了,就在家好好歇着,每年公司的分红你们都没少拿,拿着那些钱出去玩玩多好,干嘛要来管我们年轻人的事情?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三叔怒道,我们是你长辈,怎么就不能关你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我们不管,你妈还在这儿呢,她把你养这么大,你连她的话都不听?
我们家的事不用各位叔叔婶婶操心,天快亮了,感谢你们这么大年纪了还半夜跑过来,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秦文远话音刚落,几个保镖上前齐齐将他们围住,老家伙们七嘴八舌地指责他,秦文远充耳不闻。
秦母终于止住哭声,声音听上去既虚弱又可怜,文远,够了吧,你弟弟还在病床上躺着,你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绝?秦文远笑了,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他抬了抬手,保镖会意,将一干人等连同秦母都带走了。
秦文远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秦文瀚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发呆,看到秦文远进来,他嘲讽地笑了一下,显然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哥你现在好大的威风啊。
秦文远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