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出发了。陈无疾看了眼天色,提醒道。
程锋翻身上马,胸前戴着大红的娟花,身后跟着抬喜轿的人马和一长溜的仪仗队。
哔嘟
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今朝喜事,迎婚拜堂。
红色的队伍行走在乡间道路上,沿路洒下的红色的彩纸沾上空荡的枝头,仿佛是春来了、花开了。伴着高亢的喜乐,鞭炮声绵绵不绝,在路上留下长长的痕迹,迎婚队伍绕着大溪村走了一圈,鞭炮的红也就绕了村子一圈,远远地看去啊,整个大溪村都是喜庆的。
新郎官可真帅啊。
瞧瞧!瞧瞧!高头大马!八抬大轿!谁家成亲能有这规模?
这是不是就叫十里红妆?
你个傻的,十里红妆是指嫁妆哩,可不是这一地的鞭炮!
诶,那你说,这羊哥儿也没有嫁妆
傻啊,那宋家怎么可能给羊哥儿置办嫁妆,当初就是程小子把人买回去的!听说花了十几两,我还觉得程小子傻,呵!原来傻的是我!十几两对人家来说根本不叫钱!
村民们追随着迎婚的队伍,大溪村多少年才能有这么一场喜事啊。他们可都听说了,程锋是有钱的,但不管人家是什么身份,至少户籍就在大溪村,那就是他们大溪村的人!翻年后程锋和村长家的陈秀才还要考科举去呢,以后做了大官,整个村子都沾光!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程家就不是普通人,是要飞黄腾达的啊。或多或少地抱着这种想法,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真切的笑,这场热闹又热又闹、越热越闹,多年后村民回想起来,仍旧会感慨不已。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欢喜的。
宋家尤其安静。
宋大谷被迫饿了两顿,浑浑噩噩地睡着,宋晖又醉得不省人事,宋赵氏和宋垒都离了家,如兰成了宋家唯一清醒着的人。
当仪仗队路过门口时,她就躲在院门后,这场盛大的婚事与她一点儿关系没有,但她忍不住偷偷看,偷偷渴盼,地上那被人踩过的炮竹纸都叫她羡慕。
迎婚队伍走远后,喧闹骤然变成安静,风都冷了几分。
如兰拢了拢乱糟糟的衣裳,但已经被扯坏了的领口怎么都盖不住里头青青紫紫的伤痕。
迎婚队伍终于来到了村长家。宋羊听着喜乐声越来越近,每个音节都像在他心口上响,震得他发晕。
他听见程锋扔喜糖了,听见众人的起哄,听见陈牛儿出的考验:对宋羊说三句情话。
这些动静都听不太真切,但程锋要开口时,围观的人又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于是宋羊什么都能听清了。
宋羊,羊羊,乖宝程锋一连换了几个称呼,已经有人在偷笑了,宋羊也绷不住笑意,心却怦怦地越跳越快。
一天不见,很想你。
人们得捂住嘴才不会叫出声来,有未出阁的双儿和姑娘都红了脸。
弱水三千情独钟,繁花碧落生死共。我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辜负,不背弃。
其实只要随口说三句话应付场面就行,但程锋知道宋羊在听,他不想敷衍,认真想着宋羊愿意听的话。
于是第三句,程锋说:我会护着你,任凭世事百转千折,不改初衷。
宋羊的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陈二娘等人却笑了,好事儿,哭了!喜嫁!
陈牛儿打开门,新郎官来了
宋羊抬眼看去,他怕泪水花了脸,睁着眼不敢眨,莹莹的泪盛在这弯眼里,程锋一步步走近,用手抚过他的眼角,然后背对着宋羊蹲下来。
宋羊一扑,趴到了程锋背上。
新夫郎的脚不能落地,程锋背着他出门,八抬大轿在外头等着。
所有人都在惊叹宋羊的容貌与风华,没有人注意到宋羊在程锋耳边回应他的三句情话:
我也是。一他也想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不负、我不弃。
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贵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欢乐或忧愁,我都会喜欢你、照顾你、珍惜你、尊重你,相信你
爱你。
程锋脚步一顿,而后加快步伐。感受到他的急切,宋羊又是害羞,又是想笑,埋在程锋肩上不敢抬头。直到被送进轿子里,才软绵绵地勾了程锋一眼。
起轿
吹吹打打地回了程家,三拜后,亲礼成,午时前,喜宴开。
程锋把宋羊放到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喜床上,低声道了句等我,宋羊点头,不可言说的氛围蔓延开。
尹柏端来一碗饺子,清咳了声,程锋便出去了。
尹柏夹了一个饺子喂宋羊。
已经知道饺子的寓意,宋羊垂着眼睛不敢乱看。
生不生?
宋羊咬一口,吐出来,生。
尹柏满意地点头:好,金风玉露,儿孙满堂!
屋子里的人再说一轮喜庆话,便退出了新房,上外头吃席去了。只有玉珠留下来,端来程锋提前吩咐好的食物给宋羊垫肚子。
吃过东西,知道玉珠和宝珠在门外守着,宋羊正大光明地拿出《嫁妆图》,又有点鬼鬼祟祟地翻开。
这!
见世面了!
前院,程锋除了敬长辈的几杯实打实地喝了,后面都抓着陈无疾替他挡酒,饶是如此,也没少喝,等宴席散去后,程锋也有了五分醉意。
宋羊看小黄书(不是)看得入迷,甚至没有发现院子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直到程锋沐浴后走进新房。
宋羊回过神,镇定自若地把《嫁妆图》往床头的暗格里一塞,端正地坐直身子,正要说话,就被程锋一把抄起来。
x2
这就要进入正题了吗?!
宋羊心里一慌,不过程锋却是把他抱起来走到桌边,坐下后也没把宋羊放下,仍旧圈在怀里,还轻轻嗅了嗅,说:好香。
宋羊已经变成一颗红鸡蛋了。
他轻轻地想把程锋的脑袋从自己肩上推开,但不管用,程锋跟粘在他身上似的。
闻着若有若无的酒气,宋羊问他:醉了?
没有。
揪着衣角,宋羊提醒他:喝、喝合卺酒吧。
嗯。程锋拿过酒壶和杯子。
你把我放下,这样怎么喝啊。合卺酒是要交臂喝的,宋羊坐在程锋腿上,这个姿势不方便。
程锋却说:没关系。
他自饮一口酒,然后在宋羊出声前堵住他的嘴,缓缓把酒渡过去。
这样喝也行。一吻过后,程锋道。
宋羊没有醉,眼神却也迷蒙了。
程锋的喉结上下一动,抱着人往喜床走。
宋羊把头埋在他怀里,用只有两人靠得这般近时才能听到的音量道:你轻点。
好,交给我吧。
第78章 恶人
这天晚上,两个醉醺醺的人熟门熟路地进了宋家,他们跟宋晖打招呼:这次怎么不把人带去镇上了?
宋晖撩了下眼皮,我爹已经那样了,老娘也不在,他们既然看不到,何必多费工夫。
以前他上工时常常会带着如兰,跟宋赵氏说如兰跟着能照顾他,宋赵氏不乐意,但看在钱的份上,不会说什么。他们并不知道,这钱是宋晖出卖如兰的身体得来的,为了酒钱,其他的宋晖都不在乎。
那两人笑了,一边解衣带子,一边问宋晖今天怎么没去喝喜酒。
宋晖不太清醒,反问他们什么喜酒。
那两人也没解释,丢下一串铜板,猥琐地笑着说他们今天也想洞房,便拉着如兰上榻了。
宋晖捡了钱,没看如兰一眼。
天将亮时,如兰拖着沉重的身子起来,出门一趟,回来时天色依旧暗着。
她无声无息地把从柴房里掏出一把柴刀,对着宋晖的心口比了比,又觉得太便宜他,于是找来麻绳把人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