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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听舟干脆席地而坐:“我不在的时间里,酆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那两个属下呢,他们如何了?”
李修缘摸了摸胡茬:“说起来,这事还得跟你说道说道。”
“你应该已经知道牧纹将自己的神魂切割成两部分了,一半躲在了幻梦阵中,而另一半……应该就是在你那其中一个的下属身上。”
感觉自己说得有些吓唬人了,李修缘赶忙补充:“不过没事了,聿珩先前已经下令让我将这两人抓进狱牢之中,怎么说都不让我先动手。”
牧听舟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这是在帮他保人呢。
“那,那他可有受过什么伤?!牧纹这人虽然修为大不如从前,但裴应淮不是已经失去修为了吗?”牧听舟急忙问道。
李修缘闻言又被茶水呛了一口,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压下惊,瞥了眼牧听舟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
他问道:“在你眼里,裴应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有什么可问的?你方才不也说了,他现在手无寸铁,身上又没留护身法器,要真的跟牧纹对上了,跑都来不及跑。”
李修缘饮下口中的茶,回想起裴应淮前些日子手撕牧纹的那副模样,又想到自己这身还没痊愈的伤。
……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长叹一口气。
李修缘站起身,喟叹一句:“算了,过来吧。”
“你不是想见裴应淮吗?我带你去。”
两人走过了长长的回廊,牧听舟敏锐地发现在回廊的内壁上贴满了镇压似的符咒,他越走越是心惊,暗暗攥紧了拳头。
终于,率先带路的李修缘停下了脚步,他手中拎着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灯笼,站定在了一扇铁门前。
李修缘一边推开门,一边随意道:“噢,你方才在墙上看见的那些符咒,都是我随手画的,没什么效果。”
铁门发出了吱啦一声,微弱的光芒顺着缝隙钻了进去,照亮了整片本就不大的暗室。
牧听舟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的视线越过李修缘的肩膀,然后,霍然顿住了。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急速冻结,呼吸蓦然一沉,心脏高高悬起。
那盏灯笼并不是很亮堂,在这本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却让牧听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墙壁上牵制着盘根错节的,犹如蛛丝网般细碎的锁链。锁链的上方光滑沉寂,末端连接着钉子深深地没入了周遭的石壁之中,哪怕牵动一分一毫都会传来撕扯般的痛楚。
而在这一根根锁链汇聚的位置,吊着一个人。
他紧闭双眸,岿然不动地端坐着,身躯挺拔,单薄的衣衫上却印着几道不明显的暗色,像是血的颜色。
熟悉又冰冷的风雪气息飘入牧听舟的鼻腔中,融入到他的骨血里,烧得他感觉自己七魂六魄都在颤抖。
牧听舟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惶恐地,又茫然地喊了一声:“师兄?”
被封存的记忆
第六十一章
李修缘在旁边凉凉地说了一句:“他听不见的。”
他看着散落了一地的佛珠, 叹了口气,上前正准备俯身将佛珠拾起换一个新的,抬起头时, 冷不丁地对上了裴应淮幽邃如墨般的黑眸。
“……!”李修缘被吓了一跳, 讪讪一笑, “哦,你醒了啊。”
裴应淮淡漠的目光掠过了他,定定地望向了他身后早就愣在原地的牧听舟。
青年步履匆匆,刚出幻境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檀若寺, 那身赤袍也不像样子了。
熟知牧听舟的人皆知,他这个人虽然平日里看上去不拘小节,但实际上包袱比谁都重。
这般想着,裴应淮的眸光柔和了几分, 他开口喊道:“舟舟。”
哪怕是再微小的动作都能牵动锁链,撞击在一起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牧听舟一惊:“你醒了?!”
他匆忙上前,半道却又止住了步伐,表面上竭力保持着镇定, 动作却有些慌了手脚。
“这个……该怎么解?”牧听舟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完后还不忘维持自己心狠的人设, 强装镇定道, “谁让你在我的奴宠身上穿这么多锁链的?”
“哪怕是他如今堕魔了, 要死了,也只能死在我的他地盘上。”他恐吓道,“赶紧把这玩意解开,看着多碍眼, 否则我现在就直接踏平整个檀若寺。”
李修缘是为数不多不吃他这套嘴硬的人,他果断拒绝:“不行, 檀若寺中的阵法可以助他压制心魔。”
若是这般同牧听舟去了幽冥,那岂不是直接放任他肆意生长?!
谁知,裴应淮竟然稍稍动了动身子,那串锁链顿时发出了不小的动静,身上的被锁链穿过的伤口眼看着又开始渗血,给牧听舟吓得眼睛都瞪圆了:“赶紧解开啊!”
李修缘:“……”
他扭头望了眼裴应淮,后者回以静静的注视。
就在牧听舟气得真要去踏平檀若寺后,李修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行吧,你俩干脆就这样一前一后折磨死我吧。”
随着灵力的瓦解,这一条条沉重的锁链之上陡升起丝丝缕缕的白烟,最终消失殆尽。
牧听舟这才发现,裴应淮身上那些被锁链贯穿的伤口其实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但他还是垂眸,上前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余光似有似无地落在方才还在渗血的伤口上,语气有些不太好:“李住持,你留下这些伤口是故意来挑衅的吗?”
李修缘只好拿出一瓶伤药,递了过去。
牧听舟接过,打开闻了闻,神色还是有些不善:“一个三品丹药,来打发叫花子呢?”
李修缘差点跳脚。
你要不要看看那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外伤!!一个三品生骨丹都没有办法满足你的需求吗!!
他刚想开口反驳,可惜却直直地对上了站在牧听舟身后那人的目光。
裴应淮神色依旧冷淡,他一声不吭,被牧听舟牵着手腕站在他的身后,乖巧得不像话。
只是那道无声地威胁的目光,迫使着李修缘只能忍气吞声,一脸肉疼地拿出了九品生骨丹递了过去:“这样总行了吧?!”
牧听舟看了眼,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完事之后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李修缘。
李修缘这个时候已经巴不得他们走得越远越好了:“看我干嘛?!你还要干什么!”
牧听舟毫不客气地伸手,掌心朝上,言简意赅道:“佛珠。”
李修缘:“……”
李修缘怒气冲冲地去拿新的佛珠,又努力冲冲地赶回来,啪地一下甩在牧听舟手上:“赶紧滚赶紧滚。”
牧听舟终于满意了,带着裴应淮就要离开。
李修缘冷不丁地从背后道了一声:“聿珩。”
“记得来找我。”他脸上即便是挂着吊儿郎当的笑,眼中却是极为认真,“如果有不对劲了,一定要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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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裴应淮都特别安静,任由牧听舟牵着,摆弄着。
他身上的外袍上满是凝固的血渍,就连牧听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紧皱着眉头将他的衣物褪去,重新换上了新的。
牧听舟动作轻柔,神色难掩的全是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将里衣褪去后,原本肌肉线条流畅又好看的躯体上被这几处贯穿伤破坏了完美性,一眼看上去触目惊心。
牧听舟指尖轻柔地抚上了这些伤口,喉咙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都是李修缘干的?”
裴应淮摇摇头,看着他这副模样,忽地就有些后悔这些伤口被他看见了。他的体温从入了魔开始后便不像从前那般冰凉,温热的指腹摁在青年泛红的眼尾上,他俯身凑近,仔仔细细地盯着他那双水亮亮的赤瞳。
“嗯,看起来精神不错。”他轻笑一声道。
牧听舟耳朵一热,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想要将他甩开,却始终顾忌到他的伤口,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