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家那个丫头的婚事咋还没动静呢?眼瞅着半年总有了吧,怎也没见秦家童生过来下聘?
得了吧!一个消息灵通的人翻了个白眼,他家那点子破事当谁不知道似的?秦家村那头的族老根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虽早先他们就听人说这二房同秦家的婚事是权宜之计,但总归没收到实质性的说法。
这回说话的人可不同,她娘家就是秦家村的,还恰好和秦童生家的关系不远,说的话十有九八没错。
从前就很是看不上二房家做派的,听见这话立马就找过去,站在二房家门前,叉着腰嘲讽。
哎呦喂,也不知道是谁,说要定亲定亲的都说了大半年,结果两家人就只见过一面!
真笑死个人了!人友光家的,俩月就定下了,如今童生老爷亲自和媒婆上门来下聘礼,瞧着那几个大箱子,想来里头的东西也不少呢!
听着外面人的冷嘲热讽,冯友宗和小王氏一脸漆黑如墨,脸色难看得紧。
恨恨瞪了几眼院里的茅草篷,小王氏看向冯友宗,相公,大房不知从哪里来的豆腐方子,靠着卖豆腐赚了不少银钱。如今连镇上的童生老爷都和大房的丫头定了婚事,可见这生意有多好?
如今我怀着三哥儿,咱们也得多为他打算打算,家里有个能赚钱的营生,以后也好供他读书科举。
冯友宗半晌不言,沉吟片刻问道:二丫那边这个月给了多少银钱?
小王氏撇撇嘴,神色不大高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回我去钱家宅子,连二丫的面都没见着,只让传话的丫头给了二钱银子。
才二钱银子值当什么?还不够给三哥儿扯块上好的布做衣服。
冯友宗拧眉,下意识想说连娘家都不帮衬,看她以后在婆家受了委屈谁给出头,话刚起了个头,他才想起来二丫进的是镇上钱员外的后宅。
还不是正经亲家,就算想出头也没法子。
冯友宗转而道:再过去的时候你告诉二丫,三哥儿有大出息,她在钱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叫她别眼皮子浅了,只看手头落的几个银钱。
冯友宗以为,二丫只给那么点银钱,是把剩下的全攒自己手里了。
小王氏点点头,却感觉二丫那边不一定会听,她这是怨咱。
冯友宗最听不得这话,竖起眉毛,一拍桌子吼道:她凭什么怨我们做爹娘的?供她吃喝十几年,如今家中困难,叫她多帮衬些怎么了?
钱家的酒楼生意日进斗金,二丫嫁进去不愁吃穿,顿顿有鱼有肉,还委屈她了?
你明天就去!同二丫好好说道说道,娘家有本事,她是只受用不吃亏的!
没办法,才去拜访钱家没两天的小王氏又得再去一趟。
起了个大早,小王氏知道老宅那边买了牛车,于是等在路口想顺便搭车去镇上。
可左等右等等了半天,等村里常拉人的那辆牛车都过去了,老宅的牛车还是没出现。
小王氏托着后腰,没办法只能一边往镇上走一边不时回头,看看老宅的牛车有没有出现。
她如今怀着两个月的身孕,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把脉的郎中又说她身体虚弱务必好生将养着。
是以才走几步路,小王氏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细汗。
小王氏怀疑老宅的人是不是远远就见着她了,所以选了别的去镇上的路?
可心里怨归怨,该走的路一步也不能少,正午时分,小王氏才走到钱家的大宅。
捂着坠痛的小腹,小王氏挪着步子上前同门房道:这位伯父,我是钱家老爷后院冯氏的娘,家中遇上大事,过来通知一趟,还请伯父进去通报一声。
近几个月来,看守的门房已经见过许多次小王氏,闻言点点头,转身进了门子,径直去了钱夫人的院子。
冯氏的老子娘又上门来了,说是家中有要事。
闻言,钱夫人阖着眼睛,摆摆手,不耐烦道:扰人的东西!叫她以后别来了。
手下的婆子颔首表示知晓,出了院子到大宅门口,对上小王氏忽然亮起来的眼睛,面无表情道:冯夫人,冯氏是卖进咱家的小妾,签了契约文书,那就生是咱钱家的人死是咱钱家的鬼,同你们冯家再无任何干系。
既如此,冯夫人日后还是少同冯氏来往,也不必再过来见面。
小王氏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失声质问:二丫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怎么就没关系了?
婆子冷笑一声,这么说冯夫人是想为冯氏赎身了?都狠心把女儿卖了做小妾,跟断绝关系有什么区别?
赎身?小王氏不敢置信,我是她娘!
但你已经把冯氏卖给了我家夫人,如果再来纠缠,小心老婆子去喊人报官!
说到报官,小王氏蔫儿了。
婆子甩甩手,送客!
小王氏愣在原地片刻,面露不甘地看了看钱家显赫的大门,转身失落地拖着身体离开。
回到家后,小王氏一个白眼翻过去,晕倒在地。
等冯友宗从地里回来,赶紧把小王氏抱起来放到炕上,叫大夫过来把脉。
大夫摇头惋惜,怕是保不住了。
冯友宗脸色一白。
大夫又说:你家娘子这身体着实虚弱,这胎若是保不住,恐于身体有碍,以后再难有子嗣。
冯友宗脸色一黑,大夫,这胎,能尽力保住吗?花多少银钱都行!反正现在老宅有了生钱的方子,他们是一家人,还能不伸手帮一帮?
老夫尽力吧。大夫摇摇头。
冯友宗将大夫送走,呆呆坐在小王氏炕头,捏着手里的方子,表情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王氏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相公,我肚里的孩子咋样了?
冯友宗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大夫说挺好。
就是你身体虚弱,往后要多注意些。
小王氏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抬手摸了摸腹部,把今天在钱家的事情说与冯友宗,钱家的婆子说,咱将二丫卖给了钱家,签订了契约,那二丫往后跟咱家就再没了关系,也不能随意见面。
冯友宗皱眉,生恩养恩岂是说断就断的,钱家欺人太甚!
然而他也只能怒骂两句,旁的却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二丫那边每月给银钱,小王氏担心等孩子生出来受苦,抓着冯友宗的袖子问:那咱什么时候去老宅要豆腐方子?
冯友宗:不急。老三那边想必比咱家更着急。
三房。
正吃午饭的时候,翠花把刚做好的菜端上来,默默瞅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陈氏瞪着她的背影,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大声骂道: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整天就知道吃吃吃,饿你几顿能死啊?
丢人都丢到村外头去了!
这下好了,谁不知道她家不给闺女吃饭?往后还咋给石头说亲?
翠花抿着嘴角,一声不敢吭,回到厨房蹲在墙角位置,抱着腿默默流泪。
冯友耀坐下来看了看今天的菜色,怎么连片肉也没有?
陈氏白了他一眼,吃吃吃,咱家哪有钱去买肉?想吃肉,你去老宅,看看人家让不让你吃!
冯友耀挑了半盘子鸡蛋,见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人,石头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