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偏头瞅了瞅沅昭,出声问道:丫头,你且说说,今个儿到底在镇上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大晓得前因。沅昭说:抓人那会儿我和我爹都不在,等回到摊子上便有人来告诉我们,我大哥大嫂被捕快抓走了。
刚才那位瓷碗摊儿的老板说,差役应是受了上面的吩咐,否则不会不等小贩掏钱就将人抓走,还砸了摊子和豆腐。
后头我们到衙门时,只隐约听见一句神眷之村,然后县令就吩咐衙役将我大哥大嫂放走。
我记得,就是前阵子吧,似乎县令大人来过咱们村子几回。
县令亲眼瞧见神罚的场面,看今日公堂上的表现便知,他脑海里定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待知道自己抓来的人的身份后,内心对神的恐惧作祟,所以才又下令放人。
还将另一个人献上的赃款转手赏赐给了她大哥大嫂,以作补偿,祈求神能够原谅他。
老族长约莫也明白了县令转变背后的原因,沉吟半晌,突然道:也算是因祸得福。这往后,咱们族里的生意也少了些麻烦。
至少县令因为亲见神罚场面,所以不敢再对他们神眷之村的族人起坏心思。
倒也是。沅昭对族长说,另外,还得麻烦族长一事。今次到底是谁对豆腐摊子下手还尚且未知,老族长见多识广,劳烦多打听打听。
这是应当的。族长应承下来,继而又说到另一件事,沅昭丫头,前阵子送你大哥家的娃娃去书院时见到冯秀才,他同老头子讲了个故事。
沅昭现在不是很想听故事,这牛车摇摇晃晃,土路坑坑洼洼,坐在上面不仅屁股颠得疼,脑袋也晕,胸口还犯恶心。
她这反应显然是晕车了。
但是族长说完那话就看着她,似乎就盯着她等反应。
沅昭只好顺着话头问下去,什么故事?
老族长才接着说:冯秀才早年在外游学,去过一处村子。
那村子往祖上数几代是做酒水生意的,这村子酿造的酒水味道醇厚香甜,临近各州府知名的酒楼都在它这边买酒,可谓日进斗金,听说就连圣上都有所耳闻。
后来,却不知怎的,竟一天天没落,直到这一辈的族人。酒水生意依旧在做,只是往前那些酒楼全都不再同它村里买酒。除了偶尔尝鲜的普通百姓,或是规模不大的酒楼才会光顾。
你猜,这是为什么呢?
老族长问沅昭。
沅昭想了想,隐约猜到了族长的意思,族长以为呢?
老族长摇头,我不晓得。
冯秀才也不晓得。
那便不用晓得。沅昭道:事情摆在那里,明明白白告诉我们哪条路是错的,其他人只需聪明地选择另一条。
听见这话,老族长怔楞半晌,而后轻轻长叹一声,也罢。
第37章
为感谢村邻的帮忙, 到村口分开的时候,冯友光邀请众人去家里吃饭。
也不知道你娘现在咋样?冯大山脚步匆忙,担心着家里的情况。
隔着家里两条街, 冯大山便停一下喊一嗓子, 老婆子,我跟昭昭回来了!
冯家老宅, 炕上昏迷的柳氏此时悠悠转醒。
春草一喜,连忙端水过来,奶,你终于醒了!
柳氏被绿芽扶着坐起来,接过水抿了一口, 又竖起耳朵听了一嘴, 我咋听见你爷的声音了?
春草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听了听, 好像还真是!说着她推门出去,径直走到大门口, 往外面一探头, 刚好看见沅昭和冯大山转弯往家走。
爷!小姑姑!春草一边替两人开门, 一边说道:奶听见我爹娘出事后就晕过去了, 现下才刚醒过来。
爷,小姑,我爹娘?春草不安地扯着衣袖, 站在门口, 视线不停往街尾去, 脸上的表情止不住担忧。
冯大山一听柳氏晕过去,立马就迈着步子不见了人影。
还好有沅昭在, 同春草解释:没事儿。大哥大嫂受了点皮外伤, 正在医馆瞧大, 估摸着很快就能回来。
春草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又问:那伤的严不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沅昭摆摆手,就是有个事情,得等大哥大嫂回来再亲自告诉你们。
春草刚落到肚里的心又提起来,啥事啊小姑姑?
不是坏事。沅昭说:晚上功夫,今天去镇上帮忙的族人要来家里吃饭。春草,你看要怎么准备?
知道不是坏事春草才彻底放心,叫来绿芽,加上沅昭三个去灶上忙活。
一直忙到天黑,家里点着蜡烛,将大桌子摆出去,才陆陆续续有帮忙的族人过来。
也是这个时候,冯友光和大王氏拎着十来斤猪肉,并一只鸡三条鱼回来。
灶膛上加紧炖肉炖鱼,赶在天大黑之前,终于把所有饭菜端上桌。
沅昭熬不了夜,草草扒了两口饭便回屋睡下。
冯家的院里热闹非凡,不时有人吃酒说话,似乎到了深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次日,冯家人都起得格外晚。
春草炒了盘鸡蛋,摊一锅葱油饼,煮上一锅红豆粥,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
冯友光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并一个鼓囊囊的荷包放到桌子上,爹,娘,这是县令大人赏赐给咱的银钱。
柳氏的眼睛唰得亮起来,为啥赏给咱啊?这是赏了多少?
一共一百五十两。冯友光将东西推到柳氏面前,昨个看病买药加上买肉花去一两三钱。
我又自作主张去东街石匠铺订了一盘石磨,定金二两,余下六两等交货的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柳氏看了看银票和荷包,又看了看冯友光,最后对着大王氏问:老大媳妇儿,你这是要把银钱给我?
大王氏点头,是。娘,我跟相公商量好了,家里大的银钱还放在爹娘那里,若一时半会儿要用暂时也有自个儿手里的。
见大王氏神情不似作伪,柳氏才应下来,那成。大的银钱都放我跟你爹手里。不止安全,她也放心。
娘,还有件事。冯友光说,春草她娘怀孕了,刘大夫说约莫有一个多月。
怀孕了?柳氏惊讶,那你昨个
大夫说不碍事,只往后直到生产得好生将养着。冯友光道。
柳氏点点头,那是得仔细着些。正好家里有了县令大人赏赐的银钱,往后兴许能宽裕一阵子。
大王氏连忙道:我身子一向强健,倒也不用那般严重。只是往后怕不能再随相公去镇上卖豆腐。
咱家可以买头牛,弄一辆牛车。沅昭这时出声,除了牛车,我看要不趁春耕还没开始,去族里寻摸下有没有良田售卖。
其实沅昭更想把家里这破旧的房子修一修,最好能推了重建。
我看可以。冯大山敲了敲桌子,咱拉头牛回来,不仅能载着豆腐去镇上,耕地的时候也能省些力气。再不济,还能捎人去镇上收两文钱的路费。
我听爹的!冯友光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再买上五亩田地,多种些豆子,做成豆腐卖出去,年前便又能赚不少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