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潜意识里不想拿钟溯一分钱, 然后开始掂量着自己有什么能变卖的。
房子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卖不出去, 他还有一块Blancpain的表,卖二手能卖个十万, 还有什么手办?他的初号机模型现在市场什么价位了?他的神奇宝贝球充电宝是冬季限定款,现在什么价位?
钟溯打断他的思绪。
你得先让我们看一遍。钟溯说。
徐忠笑笑,我傻吗, 再给你们抢去?钱拿来了我就发给你们,
筹钱也需要时间, 这赛季就剩两个站点了, 我们不参加就不参加, 秋天还有川藏。钟溯换了个随意的坐姿,大不了禁赛就禁赛,我们要是能筹到两百万,为什么不弄台S级赛车去跑川藏?
此话一出, 徐忠的脸色骤然僵下来。
是的, 两百万, 够弄台S级赛车了,何苦从他这里买一段录像。
那那就一百万。徐忠捏着酒瓶, 有些慌乱,肾//源快快排到我们了,不是,你们他妈的有多少, 现钱有多少!
夏千沉发现钟溯整个人很轻松, 颇有些「看你一个人表演」的意思。
果然, 徐忠面对泰然自若的钟溯,终于崩溃了最后一点防线。被夏千沉揍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五官扭曲着,痛苦地,哭了出来。
徐忠说他老婆生女儿难产过世,这些年他好不容易找到赛会的工作,赛会有慈善//基//金,愿意照顾员工亲属,负担了很多年女儿的医药费。
这也是他愿意为赛会死而后已的原因,可现在赛会要他把夏千沉私闯民宅故意伤人的录像弄回来,否则就停了他女儿的资助。
说到底,尽管是徐忠先故意挑衅激怒夏千沉,但夏千沉下手属实黑了点,要是真闹大了也不好收场。
钟溯说:令嫒在哪里就医?
徐忠答:A市一院。
两个人同步挑了一下右边眉毛。
然后相视一笑,非常默契地,没有说任何话,就达成了共识。
夏千沉坐直起来,说:这样,我先把你自己的医药费赔了,揍你这事儿我俩私了。明天我去一院肾内科核实一下信息和病况,不能你张嘴要多少我就给多少,我们去问问你女儿后续治疗的费用,再酌情资助你,你看怎么样不对,应该说,你没得选。
现在主动权在他们二人手上,徐忠手里的录像此时依然很重要,但是,不值两百万。
徐忠认命了,点头了。
这是相当漫长的一天。
回家后,钟溯没有休息,夏千沉洗澡的时间里,他登上官网查了一下两个人的信息表状态,信息表的框框是红色的,禁赛状态。
红色的边缘把两个人的证件照框在一块儿,莫名的还挺
嗯。
钟溯移开视线,再看一眼。好了,关掉网页,继而打开川藏高原拉力赛今年的赛事安排。
还没开通报名,但是宣传资料已经出来了。
一年之中两场拉力赛是超大型的,一个环塔,一个川藏。从难度上来讲不相上下,而且都接受自由人身份报名参赛,要求是一辆赛车,一名赛车手,一名领航员,以及至少两名维修工。
维修工到时候可以招聘,所以客观来讲,就差辆赛车了。
次日,夏千沉起床之后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和徐忠到底谁挨揍了。
他浑身酸痛,甚至要钟溯馋一下才能坐起来,于是真诚发问,我这副躯体是不是太久没打架了,所以机能下降,我现在感觉挨揍的不是徐忠是我自己。
钟溯无奈,你距离环塔出院也才半个月不到。
有道理。夏千沉点头,掀了被子下床,为什么你没事?
钟溯:因为我在强撑着。
人变成熟的一种表现就是不再讳疾忌医,哪儿有个伤痛的,没有再说啊,撑一下就自愈了。或者,我这么年轻,这点小伤睡一觉就好了。
他们必须惜命,并保证自己的身体情况可以通过赛前体检。
所以跨上摩托,前往A市一院,再做一次检查。
预约上CT后,他们按照徐忠给的信息,前往肾内科住院部,找到了徐忠女儿徐觅歆的病房。
没进去,怕吓着小姑娘,所以跟护士打听了一下。
护士才不理他俩,谁啊上来就打听人家病患,还是个未成年小女孩儿。
不得已,夏千沉祭出自己的身份。
您好护士,我是夏茗钰医生的儿子,我叫夏千沉。
护士:所以呢?
夏千沉:里面那个姑娘,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我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护士:那你跟你朋友去了解啊。
钟溯拉了拉他,示意算了,你越描越黑了。
这样无端去打听一个小女孩的病情,不被人当变态打一顿已经是白衣天使善良。俩人在住院部走廊站着琢磨,没有头绪,是个僵局。
然而僵局总是在意料之外的地方被打破。
你俩干嘛呢?一个女声在前方响起,怎么来肾内科了,你俩谁肾不好?
夏千沉循着这熟悉的声音看过去,未见其人便先叫妈,妈!
而另一位,身形一顿,夏主任您好。
你好。夏茗钰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所以你俩谁肾不行了,人类一个肾也能活,别都这么垂头丧气。
呃夏千沉叹气,妈,你今天下班有空吗?
我今天不下班。夏茗钰说,我今晚帮同事值大夜。
夏千沉看了看钟溯,心说这人怎么哑巴了,遂用眼神示意他,你倒是说句话啊。
钟溯接收到了夏千沉的目光,但他怎么开口,他只希望自己能吐口血转移夏主任的注意力。
说来话长。夏千沉说,我们三个得坐下来好好聊。
夏茗钰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各放了一会儿,确实,我们三个应该坐下来聊一聊,是吧,钟溯。
最后,夏茗钰看着钟溯。
钟溯欲哭无泪,对事发突然,我们也实在需要一些帮助。
在这等会儿。夏茗钰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
夏主任走远后,夏千沉问钟溯,你怎么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没事。钟溯哽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川藏线的事。
喔。夏千沉点点头,随意地靠在墙上,还有三个月,别太担心,我现在存着七十多万,S级发动机和避震够了,这三个月我们俩租车去比赛,拉点赞助,怎么也能攒个一百多万出来。
钟溯说:能攒出两百万,我有九十万。
你别闹了,那钱是给景燃的。夏千沉环着手臂,望着住院部走廊墙上的肾功能科普图,我们俩这种段位的车手和领航员,三个月赚不到一百万吗?我还有块表能卖,我还有辆柯尼赛格。
那是A市唯一一辆柯尼塞格Agera,夏千沉少年的梦想。
其实有时候夏千沉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在尚年轻的时候就得到了少年梦想的东西。
有时候,夏千沉也相当感佩自己的魄力,一千多万说买就买,存款说没就没。
不行。钟溯说,车不能卖,我留三十万给景燃。六十万,碳纤维车身、偏时点火、涡轮、赛车电脑、差速器和阻尼也有了。
夏千沉偏头看向他,你跟着我,是为了赚钱,不是把自己搭进来。
钟溯也看向他,所以你能让我回本吗?
你别闹了。夏千沉很冷静,柯尼塞格还可以再买,人死不能复生。
夏千沉讲话很直白,不过聊到这里,夏茗钰回来,打断了他们,并把他们带去了一间没人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