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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姝傲然与他对视,目光由惊愕转冷,“我这一步踏进去,还能出得来吗?”
底下却有大臣殷殷在劝:“这也是为了将凶手查清,使大可汗得以安息。还请三殿下不要冲动,顾全大局。”
“是啊,三殿下不要意气用事。方才二殿下也险些被送进宗正寺,只要行得端坐得正,果然没有嫌疑,宗正寺也不敢冤枉皇女。”
崔冉听着她们一唱一和,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太知道宫廷里的那些手段了。只要进了宗正寺,自然有百八十种方法,将罪名替你安得服服帖帖的。实情如何,证据多少,无非都凭尊位者的一句话。
又或者,根本就不需要真的将赫连姝治罪。一个进过宗正寺的皇女,从舆论上就已经失去争夺皇位的机会了。
不过,鉴于她在军中深得人心,脾气又刚硬,他还是倾向于,对方会选择尽快将她料理了,以免夜长梦多。
“且慢。”他忽地出声,“就算要送宗正寺,也得是我去。”
“你?”
连大阏氏也不由一怔,赫连姝就更是惊怒交加。
“你疯了吗?”她将他的手用力一拽,沉声道。
他一眼也不看她,神色平静坦荡。
“管事的证词,还有疏漏之处。我是与妻主一同观赏过金雕不错,但妻主却从头至尾没有与它相触,它只在我的手臂上停留过。如若不信,我的外衣曾被鸟爪划破,可以为证。”
他说着,将自己的手臂一抬,外衣上的破口便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人前。
他望着面前的大阏氏,微微一笑,“不论是我或妻主,都从未做过弑君一事,对毒是从何来,也一无所知。但如果一定要有人进宗正寺,那必然只能是我。”
其实走到这一步,许多事情都可以想得明白了。
为什么那金雕站到手上,就突然扑人?是因为它原本就是被训练成那样的。它所接受的一切训练,都是为了能在今夜精准地毒杀大可汗。
为什么小宫女不过冲撞了他一下,管事就要盛情相邀,请他们观看金雕赔罪?那是为了生造他们接触的机会,给他们安上罪名。
为什么赫连姝并未如何发怒,队伍里的几名小宫女就吓得厉害,眼泪汪汪?是因为她们知道,无论今天的事成与不成,她们都要死,没有转圜的余地。
其实要往细里论,破绽仍有很多,例如他当时接触的是体型较小的雄鸟,被捧到大可汗面前的,却是更高大威猛的雌鸟。此中细节,根本说不通。
但这些事已经无人可以对证了,对方有心诬陷,两边各执一词,辩不出个公允。
只有他衣裳上的破口骗不了人,可以将赫连姝摘出去,助她脱身。
他只是没有想到,大可汗原本已经身患重病,时日不会太多,赫连姗父女俩却不愿等到她病逝时再设局篡位,而是非要在今夜动手将她毒杀。
人心之狠毒,竟至于此。
“你在胡说些什么?”赫连姝一把拉住他,怒不可遏,“谁要你在这里逞强!”
崔冉知道,她绝不会让他替她涉险。
但是,他只是一介弱男子,且身份尴尬,即便他能将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能做的却也十分有限。而她不同,只有将她暂时保全,才能博得一线反击的机会。
他一转头,将目光投向小阏氏,定定地望着他,半分也不偏移。
小阏氏的眉心跳了一下,立刻昂首便道:“凶手是不是你,本宫不能断定,但要说有嫌疑,还有谁能比一个亡国的皇子更想刺杀大可汗呢?”
他转头便喝:“来人,将他拉下去,关起来等候审问。”
“弟弟,”大阏氏忍不住道,“那三皇女就……”
“眼下明摆着有嫌疑更大的人,却也没有非得即刻把老三送进宗正寺的道理。”他冷然道,“要是审他问不出什么,或者是,问出与老三有所牵扯,那自然该将她一同送进去审问,本宫绝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但是,人终究是跑不掉的,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哥哥,你未免太心急了。”
大阏氏在满殿百官的仰视中,神色微微变换几番,终究是软下声音,“本宫没有这样说。”
说罢,转头向禁卫道:“带走。”
“本王看看谁敢!”赫连姝勃然大怒,一把扯住崔冉的手臂,瞪得他身后的禁卫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放手吧。”他低声道。
她哪里肯听,紧紧地抓着他,手上半分没有保留,全不顾握得他手臂生疼。她看他的眼神,极痛心,且不解。
“你要疯,回府跟本王疯去。”她咬牙切齿道。
他望着她,轻轻笑了一笑,忽地一用力,在身后禁卫的拉扯下,硬生生从她手中挣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