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丽抒接过卷轴展开,看清之后笑眸凝滞,许久才镇定迎视萧恒,“臣妾绝不辱没皇上的信任。”
堪舆图交给她,并不等于叫给了温氏,而是皇上相信她可以很好的给共州指派一个最合适的官员!
帝后多年的默契,不言而喻。
连输了几盘,萧恒卸下帝王肃严之态,揶揄起来,“朕输的胃口不佳,皇后可有法子?”
温丽抒含笑揶揄回去,“臣妾早就备好皇上爱食的。”
待温丽抒、萧恒酒足饭饱之后,夫妇俩才知萧岚来了,在前厅等了几个时辰,斥了掌印一通,将人请进来。
掌印/心里叫苦不迭。
“你们叔侄俩叙叙,我去瞧瞧誉儿的功课。”萧岚的不打搅,温丽抒记在心里,也给萧家人留下地方说体己话。
“还请叔母留步。”萧岚从不支开叔母和叔父说话,“请叔父收回成命,让岚儿替您设套。”
此言一出,温丽抒心弦弹跳得厉害。萧恒要以身设套,诱南诏国皇后入瓮再一往打击,她也是对弈才知晓的。萧恒断然不会告诉萧岚,上官氏为官谨慎,更不会告之。
萧恒问出同样的疑惑,“岚儿从何处得知?”
“侄女猜的。”就在等的时候,萧岚如实分析,“南诏国皇后成尔歌抱养庶子本不该辛密,她瞒的滴水不漏,又以联姻为由入我大齐,奉奇宝之名想祸乱大齐,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成尔歌需要一个祸我大齐的引子,侄女以为叔父为套难免让成尔歌多疑。”说着,萧岚摘下面罩,露出玉白雪脂的脸,在二人惊愣中接着道:“大齐人都以为侄女毁了容,那五石散堪称能让人容颜不老、青春永固,只要特地放出侄女为容颜茶饭不思的消息,成尔歌定会上钩。”
温丽抒的震惊全然也不亚于萧恒,萧岚容颜恢复她打心眼里高兴,但又因她卓越的政治头脑暗费心神。
“不成。”坐久了龙椅,心思早已变得克己沉稳,萧恒很快平复侄女恢复容貌却隐瞒的事实,“太危险了。”
“侄女不怕危险。”
“不许便是不许!”萧恒怕!
萧岚是皇兄唯一的血脉,绝不许有丝毫的闪失!见萧岚克制隐忍地咬唇,他不想坏了叔侄女间的亲情,话锋一转将锅甩出去,“你已嫁人,言行当遵循夫婿的意思,这事魏驸马不知吧?”
的确不知,萧岚还没习惯要和他商量来着,“可侄女也是公主,理应为大齐……”
“皇后,”萧恒打断她,问温丽抒,“大齐例律如何规定?”
温丽抒会意,“惯例,公主出嫁从夫,若夫家不许,公主不可以皇权逾越。”
萧恒即刻吩咐掌印去请驸马来。
金銮殿前,魏瑾雪白的袍摆被泥覆成灰色,手上还沾着泥,看着好不狼狈。
萧岚瞥了眼掌印,后者满脸无辜,他说了来皇后宫里,可驸马愣飞毛腿似的往这边赶,没机会叫他啊!
萧恒眉心直跳,暗骂魏驸马是要赶投胎么?可他忍住了,当众斥责魏驸马殿前失礼倒没什么,可岚儿脸上不好看!他将岚儿的计划告之,“岚儿行事虽是莽撞了,却是一片丹心赤忱。可魏婿若支持,朕便无话可说。”
天大的锅砸来,魏瑾从容地作了一揖,“皇上,公主想为大齐出一份力,臣欣慰深深且望尘莫及。”
便是听她的意思!萧岚粲然笑开怀。
萧恒嘴角抽了抽,越发瞧满身泥的魏驸马不顺眼,哼道:“想不到我大齐的战神竟是各惧内的!”
失策啊!
“臣听闻惧内三分富,”魏瑾面露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笑,他从不认为惧内丢人,欺妻才不是男人!
萧恒听不下去了,凉凉睨了他一眼,“所以富出了一身泥?”
魏瑾颔首缄默。
“叔父君无戏言!”萧岚就差一蹦三尺高,她生怕叔父又改主意,起身面朝主位帝后行退礼,挽上驸马的胳膊边往外逃似的,“侄女这就带驸马下去梳洗,不在这儿污了叔父和叔母的眼,顺道商议如何下套成尔歌......”
第22章 不识枕边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
萧誉的功课不算扎实,但胜在循循渐进,萧恒总体是满意的,看过后给出客观不失赞赏的点评。
“皇上怎不拦着?”温丽抒言语轻怪,于公她不希望兄嫂的独女以身涉险,于私她也忌惮萧岚成事后锋芒必会盖过她的一双儿女。
“你看不出魏驸马对此志在必得?”叫侄女婿来后,萧恒发觉魏驸马淡定从容,仿若早就知晓,“也罢,有他在,岚儿不会有危险。”
温丽抒不再说什么。
烤鸭在第二天的夜里上了桌,太后竟忘了还责怪魏瑾,“想吃吩咐采买的去办,你公务繁忙,这种小事就别操心了。”
萧岚正要解释,驸马顺从应了是。
太后露出满意地慈笑,吃了几筷子、拉着萧岚、魏瑾唠嗑家常,不一会儿昏昏欲睡,由宫人扶进寝室。
给南诏国皇后设套,许多细节还有待议定,萧岚和驸马回到颐园就请来荣国公邱赫,蒙特舍也秘密前来。
商议完已是暮色四合,萧岚和上官氏父子送蒙特舍,邱赫给干儿子使眼色,“他们在这儿住多久?”
邱赫年过半白,容颜精神却不减当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儿媳妇缘,一妻三妾生了九个女儿,他认命了。许是老天倾听他的心声,送来一个干儿子,倒算完了心愿。
可干儿子木讷无趣,尤其不懂讨女儿家欢心,他和萧岚的婚事若没邱赫准没戏!先皇在世时,就想给萧岚和上官彦赐婚,好在被邱赫倚老卖老给捷足先登了!
“岚儿与上官舅父许久未见,留京自然是久住。”
见他淡定自如、毫无警觉,邱赫隔空指了指他,嫌弃地啧声,“真是个闷葫芦!”罢了!亲儿子房里的事老子都管不着,他迈步要走,不客气地唤干儿子送。
“义父,您的好意儿心里有数。”邱赫临行前,魏瑾道。
萧岚和上官彦的往昔也是萧岚的快乐,只要她高兴,他都愿替她珍惜。
魏瑾神情笃定,邱赫回味过来,干儿子虽闷却运筹帷幄,大笑几声说“好”的跳上马,驾的一声窜进夜里。
马蹄声彻底没入夜色,魏瑾转身进府,脚步飞快地赶往瑶光殿,果然见到上官彦还没走,他眉心拧了拧。
“即便胜了,传出去会叫南诏国、膘国乃至胡族笑话我们大齐。”上官彦万万没想到萧岚要以身做套,他深知萧岚侠肝义胆不怕危险,只好以维护大齐之名劝,“大齐的男儿千千万万,竟要一个女子深入虎穴,公主觉得世人会如何想我们?”
秋风打在萧岚的珠钗上,伶仃响动在夜里格外孤寂,决定以身试套时萧岚就做好准备,事后会面对朝廷、或后宫的诽议。不料第一个质疑她的,竟是相知多年的兄长。
“兄长的意思是,比起能事成的把握、铲除成尔歌的胜券,大齐男儿的颜面更重要?”看着昔日无话不说的兄长,萧岚百感交集,说不出失望还是心塞。
步入皇城的第一年,父皇忙于前朝,母后奔走世家女眷,二人都没闲暇时刻陪伴萧岚,忽入陌生威严处处充斥规矩的宫廷,她唯有笨拙而磕绊的适应。
次年,父皇母后先后身殁,萧岚夜夜睡不安稳,每日睁开眼便是教习尚宫严肃的面容、学不完的繁文缛节、记不完的女戒妇德、枯燥无味的皇室女记……
每一样都如华美的皮囊,只有时时刻刻套着,她才配称大齐公主。
南洲时的小白驹养在深宫食甜草和熟肉,父皇给的弓箭挂在精砖玉砌的高墙上,每天都有宫人取下来擦一擦。舅父赠与的玄铁利剑躺在精美的礼盒不见天日,它们就像曾经恣意畅然的萧岚,深藏了本性装裱成规范的模样以供观赏。
积郁不得释怀的萧岚唯有和上官兄、姐通信,次年就有转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