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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出事的是她的心上人,是她早已定下的未婚夫。”
林芸轻叹一声,“俞家小子怎么就刚好碰上这种事了呢?”
是啊,他怎么就刚好碰上这种事了呢?
郦澜清得知后,整个人就像是被天上的雷劈中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脑海里是不断循环的疑问。
但最后,许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仅一个晃神,郦澜清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魂还在天上飘,但她的嘴巴开始说话。
“我要去找他。”
她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我要去找他。”
郦澜清重复了一遍,随后便往外走。
林芸赶忙上前拦她,那些丫鬟也跟着帮忙。
“宝啊,你别冲动,你一姑娘跑去那些地界是会出事的呀!”
这位平日里娇弱端庄的女主人,此刻不顾仪容地伸长臂膀,将郦澜清整个环在怀里,像是雌兽用身体圈住受伤的幼崽,怕她受了伤,还不顾自身安危地往外冲。
郦澜清没有挣扎。
她就那样安静地待在母亲的怀里,张着一双眼。
平日里比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还要漂亮的眼眸,此刻却像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仿佛死掉了。
林芸见状,心中更是戚戚。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清儿,你若心里不痛快,便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郦澜清微微摇头,平静道:“无人需我凭悼。”
林芸一愣,眼中含着的泪一下子便成串落下。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女儿,因为未曾经历,是故无从谈起。
而正因此,才更加难过。
她只能看着她,去走一条未知的路。
——一条或许注定凄苦的路。
不知何时,郦常宁来了。
又或许,他一直都在。
郦常宁一步步踏上台阶,最后负手站在青石上,正视郦澜清,他的独女。
半响,他说:“你可以去。”
“常宁!”林芸转头看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郦常宁冲她摇了摇头,林芸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相信他,松了手。
郦澜清也看向他,眸中重新亮起微弱的光。
郦常宁继续道:“但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郦澜清:“您说。”
“第一,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不要做多余的事。”郦常宁面对女儿时,目光从未像此刻一般锐利。
“澜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郦澜清点头,“我绝不会滥发善心,别人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
救一人为救一命,难渡众生,便顾全己身。
郦澜清极轻地蹙了下眉。
那是……谁的声音?
“第二,你必须跟连誉辰一起行动,不能脱离他的保护。”郦常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身着纯黑武服,长相俊朗,目若寒星。
“属下见过小姐。”男人手握长剑,抱拳行礼。
郦常宁:“他就是连誉辰。”
郦澜清只瞥了眼,也不知是否记清了他的样貌。“好。”
“第三,三月为期,届时不管你是否找到俞沐枫,都得回来。”郦常宁说完最后一个条件,眼眶微红。
郦澜清怔住,敛眸轻声道:“好。”
望着渐远的马车,林芸靠在郦常宁怀里,叹道:“怎就同意了呢?”
这未免有些太过荒唐。
郦常宁却不多说,只道:“我们的女儿并非常人。”
林芸:“那个连誉辰呢?”
郦常宁:“他也不是。”
林芸更困惑了。
郦常宁理了理她的发,低声道:“你只需记住,人世间能伤害清儿的,只有情之一字。”
“这是,情劫啊……”
***
溪山村位于谷地,四面群山环绕,位置隐蔽,村中人又少与外界交往,生活淳朴、自给自足,存在感低得像是话本里‘胡编乱造’的传说,有那么点避世桃源居所的意思。
自小在这儿长大的年轻姑娘手里握着根枝条,一晃一晃地随她往前走。
她脚步轻快,每迈一步,总是不自觉地朝上稍稍蹦了下。
俞沐枫跟在她身后走,望着她的背影,眼神略有些恍惚。
燕菲菲自顾自走着,突然便想起此次出行的任务,赶紧往后看。见人没走丢,她松了口气。
“俞大哥快跟上,待会儿上山了你这样很容易在山里迷路,我总不能时刻都看顾着你。”燕菲菲叮嘱道。
俞沐枫应声,加快了脚步。
他们这次是要上山采草药,距捡到俞沐枫那日上山已经有近一个月,是时候再去一次,正好这位略有些特殊的病人身体上也没什么大碍了,便跟着去,以劳偿还药钱。
进山后,在燕菲菲的指导下,俞沐枫渐渐掌握了采集手法,虽辨认不出药草,但也算是名合格的下手。
燕菲菲忍不住夸他:“俞大哥,你真聪明,当初我跟爹学,被训了好几次,总说我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也。”
她提起往事,语气抱怨,但脸上却是灿然的笑,阳光从枝桠的间隙中投下,映得她的脸都像是被刻下了幸福的印记,十分美好。
俞沐枫看着,总觉得这样生动的笑仿佛在哪儿见过。
“哎,别发呆啊!咱们这次可是有任务的,差太远小心回去了被我爹骂,他脾气可臭了。”燕菲菲将一株药草放进背篓,然后去挖依偎在它身边长的那颗。
俞沐枫见她认真工作,也从失忆以来常常出现的迷惘中回过神来,继续做手上未完成的活。
太阳东升西落,两人踏着晚霞归去。
一人背着一个药篓走在窄窄的小路上,一前一后,那两道身影看上去竟显得分外和谐。
第4章 浅
从南城前往云襄城的路比郦澜清想得还要艰险。
因战乱,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世道便也跟着乱了。
一路走来,他们进过黑店,遇见过假扮柔弱女子寻求帮助的人贩子,被商贩坐地起价,也在擦肩而过时差点被窃贼偷走钱袋,还反倒被倒打一耙……
郦澜清从未想过,人心可以腌臜到这种地步。
也没想到,那位相处不久的侍从会这般可靠。
如果没有连誉辰,或许她早就被绑了、卖了、杀了、埋了……总之,不是什么好结局。
所以两人也从一开始的陌生变得熟悉起来,能自然地聊几句话。
越是接触,郦澜清越觉得困惑。
凭连誉辰的谈吐与学识,着实不像是名普通人家的侍从,或者说,不单是名侍从。
而他不时看向她的眼神,总会让她觉得古怪,不明其意。
但连誉辰不说,郦澜清也不会去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符身份地过度深究无疑是一种冒犯。
做人得有分寸。
赶了月余的路,两人尽量以身体能够承受的最快速度前行,终于,云襄城已经不远了。
他们在距云襄城较近的红枫镇上歇了脚,在茶棚里听了一耳朵从那边传来的消息。
“前不久云襄城不是被特伊尔族领头的蛮夷攻破了吗,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们疯了三天后,开始内乱了!”
“内乱?谁起的头?这么快就开始夺权了?”
“其他几族的头领都想多占点好处,一来二去,动了火气,便直接开始互相警惕排斥,然后就上升到一起争那个草原统领的位置了。”
“乱好啊,让他们自己消耗,我们这边才好把云襄城夺回来!”
“是啊,听说官家派了薛将军来,将军虽年老,但用兵如神,正巧那些蛮夷内乱,我看,云襄很快就能脱离苦海了。”
“唉,但愿如此吧,那些蛮夷……真不是人!”
“快点把他们赶走吧,我家里人天天睡不好觉,生怕那些人打到咱们这镇上来。”
“谁不是呢,没个安生日子过,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人了,要不是听说那些蛮夷没有继续前进的迹象,再加上家底全在这儿,走了也不好过活,我也早领着我婆娘孩子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