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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约莫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了平昌坊。

莫小九站在不远处,朝平昌坊一号的巍峨大门望去,脸上再也笑不出来,回头问蹲在路边大口喘息的梁映章:“你那个当厨子的亲戚住在宰相府?”

“宰相府”,三个气象恢弘的鎏金大字高高悬挂在大门上。

两具高大的石狮子伫立在大门前两侧,栩栩如生,张大兽口,威严骇人的气势令人不敢靠近。

朱门映柳,花团锦簇,令庄严肃穆的气象衬托出别具一格的雅致清新。

梁映章也是不敢相信,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神情恍惚。

莫小九着急道:“到底是不是这儿,你倒是说话啊。宰相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找错了门,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梁映章再次拿出信件确认,的确是平昌坊一号没错,可翁翁的遗言里从未提到“宰相府”这三个字,莫非信里的楚翁翁是宰相府家的仆人?

“京城之中还有其他的平昌坊吗?”

“……”

梁映章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傻。

她站起来做了个深呼吸,折好信件,鼓足平生最大的勇气,朝着宰相府高耸的大门一步步走去,“去问一问总没关系。”

“喂!你真的要去啊?”

莫小九看她一副视死如归慷慨就义的模样,不仅为她感到担忧,他自己到了这地也变得胆小起来,赶紧找个棵树躲起来,为她默默祈祷。

离宰相府的大门越近,梁映章的心里越没底。

回头一看,莫小九人影都不见了。

她好不容易站直了打哆嗦的腿,迈上台阶,门口的守卫就注意到了她,打量了两眼,上前来询问她:“你有何事?”

“我来找人。”梁映章怯怯地说。

守卫继续质问她:“此地乃宰相府,你要找谁?”

“我找一个姓楚的人,他可能是个厨子。”梁映章掏出信件想给对方看。

然而守卫根本没看那封信一眼,抬起手中的兵器推她出去,“这里没有姓楚的厨子,找人去县衙找去。”

梁映章连退了好几步,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

踩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与台阶前停下来的一辆马车冲撞上了。

马车出现的突然。

梁映章哪里会料到后面会冲出一匹马来,被马鼻子哼哈一叱气,站稳不及时,身子往后栽去。

幸亏马车上的人拉缰绳及时,马蹄才没踩到她身上去,不过撞倒了旁边的灯柱子,引起了马的惊慌。

吁!

稳住受惊的马以后,驾车的男人立马跳下车,向马车内的人一拜,隔着帘子请罪:“小的该死,让侍郎受惊了。”

宰相府挂起的灯笼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

月下的清辉洒落一地,铺在宰相府门前,马车的帘子被拉开,一抹高大身影从车上走下来,立定在梁映章摔倒的地方。

“有事否?”

头顶传来语气矜冷的问话,令梁映章想起了江南簌簌漫天飘起飞的白雪。

有种莫名的亲近。

她连头都不敢抬起,默不作声地从地上爬起来,将正在流血的右手掌心藏在身后,只是摇了摇头,并没说话。

这个小动作被宋清辞看在眼里,他矜持的神情微变,吩咐手下:“带她进来医治伤口。”

说罢,便径直步上台阶,入了宰相府。

“是。”

不远处躲在树后面的莫小九,惊奇地看着梁映章被带进了宰相府。

他暗暗猜测:难道她真有亲戚在宰相府里?

第3章 玉佩

宰相府大门高深,里面更是气象富贵,偌大的天井中央放置了一只半人高的大水缸,荷叶连连,金色的鲤鱼在叶下嬉戏。

穿过第一进的大门,豁然开朗,进了一个满眼绿色的大观园子,九转十八弯的雕花游廊,高高挂起的灯笼如银河一线,不知道要指引去哪儿。

园中的月辉清明,照出其间的假山怪石,奇花异草,还有涓涓溪水不断向前流淌的零丁音响传入耳里,仿佛月光洒落水中的声音。

梁映章置身其间,犹如闯入仙境,不敢大声呼吸,恐惊扰了园中的静谧。

前面迈上曲桥的背影渐行渐远,染了淡蓝色月辉的裾摆,摇摇啊晃晃,晃入了她空空如也的心里。

好仙……

“姑娘,这边走。”

“啊,哦!”

梁映章差点要跟着宋清辞上桥了,被冯魏出声一提醒,方才回过神来,脸颊发烫,赶紧窘迫地埋下头去。

好在夜里天色黑,没被瞧见他人这副窘迫的样子。

梁映章被带入一个偏室里,过了会儿,府里的大夫被带到,给她处理伤口。

掌心处只是擦破皮,流了点血而已,在梁映章看来,压根没必要兴师动众请大夫医治。但是她现在恍惚着,只能任由人摆布。

大夫离去后,原先领她进来的男人掏出一贯钱,“这是侍郎赏你的医药费。下回小心,不要在宰相府门前随意逗留。”

京城怪事太多了!

宰相府的人竟然这么有善心,不仅给她包扎伤口,还给她送钱。

梁映章心想,要是在宰相府门口多摔几回,是不是就能把做买卖的本钱凑齐了?

“谢谢侍郎!京城果然都是好人!”梁映章喜滋滋领了钱,掌心的伤口顿时不痛了,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眼前的少女打扮平平,甚至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穷酸落魄,但是她一笑,如盎然春意的艳阳天,有种天生的欢喜活泼气。

冯魏不禁莞尔一笑,原路领她出去,在路上问她: “听门口的守卫讲,你方才是来宰相府寻人的?”

梁映章一拍脑袋,拿了钱差点忘了正事。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再问一问。

于是,她把信件和那块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半块玉佩一同亮出来, “这位大哥,您能不能在宰相府帮我找一个人?他姓楚,应该是府里的老仆人,是与我翁翁梁辉相识的旧人。这块玉佩是他给我翁翁的信物。”

冯魏震惊的目光越过那封信,直直地落在旧布包裹的碎玉上。

这是一块虎纹玉佩。

寻常人家是决不允许佩戴虎纹玉佩的,否则会被认为是一种僭越之举,重则会被判罪入狱。只有身份特别贵重的人才有资格佩戴。

冯魏接过半枚玉佩,又速览了托孤的书信,权衡之下,叫来小厮把梁映章又领回了刚才的偏室,自己则带着两件信物前往宰相府的书房。

***

宋清辞从琼花楼的聚会上提早离席,才来的宰相府。

几个好友组了这个局,庆祝他升迁之喜,他本人兴致缺缺,没喝多少。一路过来,身上的酒味被夜风吹散许多,尚且清明的眼眸里残留几丝的微醺之意。

他今年刚迁出宰相府,在平昌坊的另一处置办了自己的府邸。

侍郎府离宰相府隔得不远,也只隔了半个坊间。平日里除了来给祖父宋相,以及父亲母亲问安,就属在宋相的书房待得最久。

爷孙俩同朝为官,身居要职,总有议不完的朝事。

这回,宋相把他晚上叫来宰相府,不是为了朝事,而是为了他的私人大事。

宋相正在架子前摆弄心爱的几盆名贵兰花。

他拿着剪子,凝神踌躇,端详着要除去哪一根多余的旁枝,问身后的宋清辞: “过完年就二十有五,谈婚论嫁的年纪已算迟了。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说来听听。”

“我的婚事,全由祖父和父母做主。”

宋清辞手里端着醒酒的清茶,看几片青叶子漂浮在面上,着实的漫不经心,仿佛在谈论别人的终生大事。

“每次你都用这句话来搪塞我们。”宋相转身骂道。

“你当初一句话迁出府,我倒是以为你有了成家立业的念头,便随了你去。如今大半年过去,婚事上没半点声音。你也知宫中内外、朝中上下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的婚事,我都被问了多少回了,你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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