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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这时,旁边停下来一架马车,从马车上落下来一只绣鞋,正好踩在糕点上。
看着糕点变成了一摊烂泥,把小乞丐心疼的龇牙咧嘴。
“哎呀,这是什么?”
画屏感觉到脚底下软软滑滑的,小声惊呼道,抬起鞋底一看,顿时露出了十分嫌恶的表情,连带着对旁边的乞丐丢出惹人厌的白眼。
从马车的帘子后面慢慢伸出来一只纤纤玉手,帘子打开一条缝隙,接着是手的主人温婉端庄的问话声:“发生什么事了?”
梁映章咀嚼糕点的动作慢下来,目光盯着那只阳春白雪般的玉手。
画屏靠在马车边解释道:“小姐,没什么,只不过是踩到了街边乞丐丢在路上的一块糕点。我这就去店里把定胜糕取出来。”
不一会儿,玉馐斋的女掌柜齐七娘满面春风地和画屏一道走出来,亲自拎着一盒包装精致的糕点送上车,再目送豪华的马车离开。
马车远了后,齐七娘转身,脸上鲜花般的笑容全消,低头瞥了一眼蹲在店门口的梁映章和那个小乞丐,招来伙计,在耳边悄悄吩咐了几句话。
片刻后,伙计拿着一盒糕点出来。
齐七娘让伙计把糕点盒放在她们脚边,捏着抹了香粉的帕子,施舍般地开口道:“算你们有福气,这是尚书府的千金傅娘子送给你们吃的点心。”
看掌柜心情不错,伙计在一旁挑些入耳的好话奉承道:“傅娘子对宋侍郎真有心,连糕点都是亲自来店里取。”
齐七娘笑吟吟地转身入店,开始盘算道:“不久之后就要称其为宋侍郎夫人了吧。宋傅两家这场良配,早就是众望所归。如今宋郎君升任户部侍郎,两家的婚事也不远了。玉馐斋势在必得,要把操办喜糕的活儿给揽下来。”
梁映章低头看着脚下的点心盒,心想:京城的怪事可真多。
第2章 相府
小乞丐看她小脸阴沉沉,以为她想独吞这盒糕点,立马抢起点心抱在怀里:“我们一人一半,你休想全占了!”
梁映章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行。一人一半。”
不花钱,不要白不要。
二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分糕点,梁映章得四块,小心包裹在帕子里,高高兴兴地装入行囊里,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小乞丐在盒子里捡掉下来的碎屑吃,那是一点也不浪费。
萍水相逢,托了小乞丐的福,梁映章得了不花钱的口粮。所以她想知道对方叫什么,以后好请他吃饭,“我叫梁映章,你叫什么?”
小乞丐仔仔细细地舔着盒子的底,分享自己当乞丐的经验:“我叫莫小九。听你的口音,是外地人吧。你来京城来对了,在这里当乞丐饿不死,还能吃到不少好东西。你看我身上这件衣服,是从大户人家的垃圾堆里捡来的,面料可舒服了。”
先是被当成流民,现在又被当成乞丐。
梁映章哭笑不得,也没有解释。她还有正事要办,眼看快要天黑,再不找去平昌坊,今晚就没地方落脚了,碰上宵禁就更麻烦了。
于是,她向莫小九打探路。
莫小九一听她要去的地方时候平昌坊,露出一脸的惊讶和疑惑,很是难以置信:“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我是来寻亲的。我翁翁有位故人住在平昌坊,我来投奔他。可京城实在太大了,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寻到那里。你是京城的乞丐,对大街小巷很了解吧。”
“那是!我莫小九爷打小就住在京城,对京城的每一个街坊都了如指掌,凡是大事小事奇闻八卦找我打听准没错,哪条街上有几只老鼠我都一清二楚。除了皇宫,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是没要过饭的地方吧。
梁映章看他那骄傲得意的模样,偷偷憋笑,继续拍小鬼的马屁:“那么请问小九爷,我要怎么去平昌坊呢?”
莫小九被自己吹嘘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他眯起一只眼打量梁映章:“平昌坊,那是全京城最有权势的人住的地方,里头全都是大官和皇亲国戚。看你这样子,怎么会有亲人住在那里,是哪个府上的厨子还是马夫?”
翁翁死之前没交代,信上也没写那位“楚兄”是干什么的。梁映章大胆猜测:“应该是个厨子。姓楚。年纪和我翁翁差不多大,六十左右。”
哈?
莫小九往草垛上一躺,抽了根稻草叼在嘴里,无可救药地看着满脸天真的梁映章:“就这点信息,连名字都没有。你知道随便哪个府里的厨子没有二十,也有十个八个。平昌坊里加起来有几百个厨子。而且,谁会雇佣六十多岁的老头当厨子?”
梁映章一听这些话,心里黯然,她朝小乞丐瞄了瞄,整理好行囊,准备离开。
小乞丐目睹她转身离开的落寞背影,于心不忍,一个鲤鱼打挺,蹿到她前面,拍胸脯保证道:“我好人做到底,带你去平昌坊走一趟。”
梁映章笑颜绽放,打起精神,跟在莫小九后面走出了巷子,“京城好人多。”
莫小九抬高下巴,自鸣得意:“像我这样的好人可不多。”
“那是那是。”梁映章抱拳道。
“嘿嘿。”
莫小九很受用。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翁翁与那位故人有几十年没见,寻到的机会渺茫。要是找不到人我也不灰心,我有手艺,想办法在京城做点小买卖留下来,一日三餐能吃饱就满足了。”
“你会什么手艺,还做买卖?”
“我会做饼。”
“做饼能赚几个钱。”
“够养活自己就行。”
“京城大街小巷买饼的店铺多如牛毛,刚才赏我们吃的那家玉馐斋是全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铺,达官显贵都在她那儿订货。你的手艺能比得过那儿?”
梁映章回味先前嘴里点心的味道,自言自语道:“京城的点心,也不是特别好吃。”
***
平昌坊离皇城近,越走越繁华。
此时,夜幕已降临,街上张灯结彩,华灯初上,比白日里还要璀璨繁华好多倍,看得梁映章是根本走不动道,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看看。
在这儿租一个店铺要多少钱?
做门面装修贵不贵?
做饼的材料肯定比老家不便宜吧?
一斤糯米卖多少?
一个糕点定价多少?
京城人的口味跟南方的口味不同,得调查调查吧?
梁映章脑子里的算盘打得铛铛作响。
临湖畔的高楼里传来了清新优雅的丝竹声,琴音悠扬,既有高山流水的豁达大气,又有风花雪月的雅致温柔。
“琼花楼。”
梁映章念出楼上的三个字。
莫小九泼冷水道:“那种地方就别想了,普通百姓根本进不去,是专门供虹陵的士族子弟嬉戏玩乐的地方。进去得报名号,能够在虹陵排得上号的才有资格入内。”
“哦。”
梁映章也不敢奢望,她只求有朝一日开家小店就行。
明楼之上,有众人的愉悦笑声传来。
梁映章朝二楼上罗帐飞起的阑干上望去,一抹挺拔的身姿靠在栏边,如高山松柏,被罗帐半遮半掩,似乎正在赏月望湖景,似乎又端着酒杯在静思,如有心事。
阑干旁倚着的男人被里面的同伴叫了进去。
梁映章也收起了快撑断的脖子,不再好奇张望,就算再怎么瞧也瞧不见里面的光景,她忽而觉得自己这样子属实有些可笑。
琼花楼里的谈笑风生仍在继续,街市上的行人佩环零叮,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远处的高桥上一串串的花灯摇摇晃晃地过。
要是能在京城有个简简单单的落脚之处,长居下来就好了。
梁映章鼻头酸酸,想起了老家和翁翁一起住的旧房子,和屋外新起的新坟。
“快点儿!平昌坊离这儿还有段距离,再不赶路宵禁都到不了。”
莫小九在前头催,梁映章揉揉酸痛的脖子,回头朝琼花楼看了最后一眼,傻兮兮地自顾微笑,加快脚步跟上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