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向淮王邀功般说:皇兄,你看,我可没骗你。我和贵妃可不是一伙的哦。
淮王紧紧攥着郑允珏手臂支撑,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淳王由自己看着长大,何时变成
淳王妃柳氏自殿后走出,看着眼前画面,双眉紧蹙。
柳相向她招手示意,淳王妃却不动,眼神默默落在云舟遥及北狄使臣身上。
贵妃终于想通其中关窍:原来如此,柳相之所以投至你门下,自这门亲事结起便开始了。可你只有行在卫军五千,如何能对付宫外一万守备军?
淳王笑道:我不需要对付呀。殿下您常居后宫,只要我有您的诏令,西京守备军谁敢怀疑,谁又敢轻举妄动?
听到这,贵妃也不由面露赞叹之色:倒是我常居后宫,眼界狭隘了。
贵妃话头稍顿,阴鸷一笑:可你不会以为,你这位皇兄及这位安抚二路的云舟遥,真的会毫无成算便闯进行在吧?
什么意思?淳王神色微滞。
贵妃殿下着实好手段。阿一淡淡笑道,一万神武北军自河东南路秘密调来,果然还是没瞒过您的耳目。
淳王阴沉道:为何我没有得知?
沈贵妃不在意地说:本宫只要天下大乱,至于谁登基,干我何事?
淳王神色不定,正要说些什么,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卫军统领一脸凝重地疾步入内,禀道:淳王殿下!北城门被淮王带来的五百兵士突袭,城门大开,城外埋伏的神武北军此刻正直奔北宫而来!
淳王咬牙,艰难地想要开口。
柳相忙开口道:殿下莫急!我们有陛下圣旨,云舟遥无诏调兵,是为谋逆!我们只需发旨向周围各路,诏他们往西京救驾,一万神武北军根本不足为虑!
眼下,我们只需守住行宫,只要守住半个月,等到救兵前来,淮王及云舟遥谋逆之罪便逃不了!
淳王也想通其中关窍,行宫壁垒坚固,宫墙高筑,不可能短时间内攻破。况且他们还有淮王和云舟遥做人质
来人!拿下淮王等人!
却不料,本在阶上冷眼旁观的淳王妃忽掏出一道旨意,高呼道:住手,此为陛下遗诏!
众人皆惊。
只听见那道坚毅的女声,回荡于大殿之内:陛下遗训,诏淮王即日登基为帝,剿灭沈党及淳王叛乱!如有不从者,均视为其谋逆同党,人人得而诛之!
众人中,沈贵妃软倒,神色最为苍白:陛下遗诏?他刚刚还
底下官员、兵士表情各异。皇帝已经驾崩,淮王有了遗诏,名正言顺登基的人就成了他
淳王指向柳氏,厉声道:还不将此伪造遗诏之人拿下!
护卫在阿一等人身边的五百府兵也有了行动,趁人心浮动,向外突围。
柳相急呼:不可!
卫军中亦有柳相心腹,忙去拦拿下柳氏之人,两股兵士乱成一团。五百府兵向北门突袭之际,柳氏趁乱奔去,将遗诏抛向离她最近的郑允珏,高呼:速去!速去!
郑允珏紧紧抱住怀中遗诏。
柳相急喊:拦下他们!夺走遗诏!
柳氏扑倒在柳相脚边,哭道:父亲,您莫要一错再错!淳王不是明主,您会害了我们全家人,害了全天下的百姓啊!
柳相气急败坏,一脚踢倒她:自古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殿门最后关闭前,阿一回头,只瞧见柳姑娘的脸埋在乱发之间,身子哭得发抖。
那便是他们最后一面了。
淳王疾步奔上高台,急问左右:他们到哪了?
殿下!北宫门已破,他们快出行宫了!
左右都劝他快快弃宫而逃,守备军与神武北军如今在宫外战成一锅粥,此刻逃亡正是最好时机。
淳王却甩开众人,冷声道:逃?若放他们带遗诏出城,这天下,无论我逃到何处,都将是被通缉的逆贼!
逃奔的那几人身影出现在高台之下。
因夺到的马匹有限,云舟遥与那北狄使臣共乘一匹马,而淮王与郑允珏共乘一匹。郑允珏的怀中,正牢牢抱着明黄的圣旨。
淳王夺去左右弓箭,自己挽弓搭箭,半眯起眼,对准郑允珏怀中两臂。
在他视野中,逃离的一行人身边皆是云舟遥的府兵,行宫卫军还在后面及宫楼之上射箭。这意味着,即使他让郑允珏怀中的遗诏落了地,也到不了他手中。
晚了。一切都晚了。
淳王的心境忽地冷静下来。
结果已定,他注定是输家。
搭箭的手也不再颤抖,渐渐平稳。淳王凝眸,将箭头从双臂位置慢慢移后,对准了淮王的脑袋。
但,他还可以拖他的皇兄一起下水。
他的箭法从小便由兄长教导,即便是处处优秀的兄长,也夸他箭法高超,无人能及。
疾速飞驰的骏马将出北宫大门。
淳王深吸一口气,想到了更绝妙的主意。
箭头慢慢向前,移到了郑允珏的脑袋上。淳王几乎快笑出声,他可以想见,这一箭如何穿透郑允珏的头颅,开出一朵红艳的花来。他的兄长也一定会很高兴,那花那么美。
往后他的兄长坐上皇位,哪怕几十年后,一定也还会记得今天。记得这朵红艳美丽的花儿。
他一定会再夸他吧?
嗖
阿一已出北宫大门,却听身后箭破风声的一响,随后是穿透血肉的声音,以及郑允珏的哀呼声。
阿一回过头。
淮王正压在郑允珏后背上,气息艰难,红艳的血正自他后背流下,顺马背蜿蜒一地。
骏马带着他二人紧随其后,顺利奔出宫门。
北宫大门缓缓合上。
眼看皇兄消失在眼前,淳王搭着弓箭的手指颤抖不已,表情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为何兄长要、要护住他?
这个箭头他呆呆地问左右。
左右皆欣喜:殿下好箭法!这箭头有毒,淮王后背中箭,活不过今日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世应该还有一章就结束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蜉蝣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人间客|九
入夜, 围绕西京的护城河上,弥散着一层雾气, 任何人与物都变得飘渺甚至是虚假。
那虚假中唯一真切的, 只有营帐里明彻的灯,不停地照了一夜。照着人影投在帐上,军医来了又摇头去了, 绰约的光影里, 游荡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哀泣呜咽。
人死前,这世间便会变得像光怪陆离的梦吗?
淮王双眼已渐渐看不清, 身体似乎浮在一片水上。那水带着他意识远去, 却不是伴着水声,而是伴着梦里飘来的呜咽声。
他从水里抓住那呜咽者的手, 像是即将被流水冲走的人,攥住岸边的野草。那是他对人世最后的留恋。淮王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唇一动,双眉便痛苦地蹙紧,每说一个字便像有一双手加大力道, 扼住他的呼吸。
可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否则,被他所救的人, 余生都将背负不幸活下去。
他听见那人在哭, 音节都连不上了:为何要救我求你别走, 别走
淮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到了诉说心意的时机。如若他再自私些, 便可不管不顾说了, 然后一头死去, 留对方不明不白地活着。可这样, 便辜负了这一次以命换命的相救。
于是他费力开口, 音节断断续续:不是救你是我太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