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轻飏因为那道剑伤而心口闷痛,说话也哆哆嗦嗦:大、大师兄那什么,我、我先出去了
转身。云倏平静地说,我穿好了。
唔衣轻飏扭扭捏捏地转身,低头看自己鞋尖,像是要看出花来。
你要说什么,阿一?
云倏慢慢走近。他身上似有若无的熏陆香气息,连同刚沐浴后的热气也近了,两种气息扑得衣轻飏面红耳赤。
一般而言,人心中有鬼,才会这般面红耳赤。而衣轻飏心中的「鬼」,仅他一人清楚。连他一向直言不讳记录的功过格,也只被隐晦地写了一笔「梦见了大师兄」。
真实的「过」,被他记在了更为隐晦的心上,无法对外言说。
可随着大师兄靠近,他心跳逐渐加速过载,那个记在心上的真相,也热烈得仿佛即将跳出他的胸膛。
幸好,大师兄停在了半步之遥,未能彻底靠近。
衣轻飏七上八下的心骤然松了口气。他自以为那不是失望,而是庆幸。
我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已恢复寻常忽略耳朵还很红的话,大师兄,明年开春的天阶大会,我也想参加。
云倏哦了一声,并不意外的口吻:那便去吧。
衣轻飏点点头,眼睛由看自己的鞋尖转向了大师兄的鞋尖:大师兄,我尽量争取第一轮不淘汰,不给你丢脸!
嗯。云倏也点点头。
若衣轻飏这时抬眼,便会知道,他大师兄幽深的眼眸正直直注视着他滚烫的耳朵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支愣啊孩子支愣啊!
第47章 寻仙错|五
清都山地处长江以南, 到了寒冬腊月才开始下第一场雪。
每年下雪,便是没见过几回雪的年轻弟子们的狂欢。
衣轻飏不去玩雪, 作为一个心理年龄远胜过生理年龄的老大爷, 他坐在大殿顶檐上,一面捧着双手呼热气,一面远远看年轻人们在大殿前的空地上打雪仗。
步九八在底下喊:打雪仗可好玩啦, 九九你下来呀!
衣轻飏便道:那你上来呀。
步九八揉了一团雪朝房檐上砸去。
可惜大殿房檐太高, 雪团飞到中途便径直掉落,不偏不倚, 砸在了抱着经书过路的叶聆风头上。
步九八傻眼:
叶聆风放下经书, 凉凉道:你完了,姓步的。
啊啊啊我错了九七!九七师兄!九七爷爷!步九八惨叫连连, 被叶聆风扔着雪团满场跑。
年轻就是好啊。
衣轻飏朝冰凉的双手呼口气。
灵芝在房顶落下,衣轻飏趁机把手摸进它暖和的羽毛里揉磋。灵芝嫌弃地瞥他一眼,却也没甩开他。
这时,衣轻飏终于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北峰下来。
大师兄!
他忙站起来招手。模样倒和底下那些打雪仗的年轻人一样兴奋。
背着剑的男人逆着冬日暖阳,狭长淡薄的眼尾微眯, 细细注视屋顶上站着挥手的少年。
少年仍旧极美,天道苛待他命运至极, 却毫不吝啬将一切称之于美的东西造物于他身上。这番大方至极的赐予, 倒叫人分不清是好意还是恶意居多。
成长给少年留下的痕迹, 只是愈加穿不下的衣裳,愈加缩短的裤脚身量愈发的高, 眉目也微微加深轮廓, 容貌却照旧盛极如画里捏造出的人物。
云倏难得有些出神。
他知道, 这小孩儿仍时常上房揭瓦, 偶尔消停下来便坐垂脊上, 荡着两脚,望远山发呆。那时连他这个大师兄,也无法得知他想的是什么。
更多时候,这小孩儿在他面前是笑着的,仿佛永远似那少年澄澈清明。
云倏心底为之钝痛,脸上却是愈加的面无表情。
突然,房顶上的少年乐极生悲,脚下猛地一滑。
唰
守一剑蓦然出鞘,一剑穿过少年衣领,砰地连人带剑钉进大殿门上。
衣轻飏冷汗下来。
云倏面无表情低气压走近。
大、大师兄衣轻飏方才那股跳脱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心虚地往墙上缩了缩,像要和墙面融为一体。
云倏一手提溜起剑,一手提溜起他衣领,将他整个拽起来,冷冷地说:站上面,很得意?
衣轻飏缩了一下脖子,蚊子一般回答:现在不得意了
站好。云倏把他身形提溜正,又拍拍他头上背上的雪。二人现在身高已接近无差了,云倏再做这样的动作,便显得二人之间实在过于亲昵。
衣轻飏眨眨眼,漂亮的一双眼眸转也不转,认真地盯着大师兄不皂色淡凉的眼。
云倏垂眸,也看着他眼睛问:冷吗?
衣轻飏抱住大师兄一只胳膊:有大师兄您在,一点也不冷!
我是火炉不成?云倏冷着脸训,出门让你多穿,怎么下午就脱了?
衣轻飏挠挠后脑勺:我这是说笑嘛,大师兄,又不是真冷。
云倏捂住他冰凉的手,淡淡道:可我会当真。
开春全道门的第一件大事,便是鹤鸣山的天阶大会了。
每三十年一更新的天阶榜,将是衡量道门年轻一辈资质,以及各门派未来几百年发展的最好依据。
每年都有无数的修士盯着这张榜,在茶余饭后闲谈几十年、一百年又或几百年后,道门又将是哪些门派的天下。
大概一百多年前,他们也是如此谈论清都山的。
彼时年方十七的云倏,守一剑出震退各派青年才俊,轻易夺得大会第一,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天阶榜榜首。而当年那些修士口中预言的未来几百年,清都山将继续稳坐道门头把交椅的位置,到现在看来,这预言也毫不过时。
有人甚至说,以如今容与君之修为,远超道门那几个还活着的老不死不在话下。
但又有人说了,既然这么神,怎么还不见这位道门第一人渡劫飞升?人玉妙宫都飞升了一个,清都山这几百年也没见什么动静啊。
但这位年轻的清都山掌门又实在过于低调。以至于大家只知他是道门第一人,却不知道他为何还不飞升。最后只能说机缘未到,可叹可惜。
此时,一艘巨大客船缓缓沿长江而上。
清都山位于长江下游,鹤鸣山地处巴蜀,正是在上游一带。
会御剑的师兄师侄都在天上,步九八望着窗外涛涛江水叹气,只有咱们,还在慢吞吞地坐船,坐到何时才是头啊
衣轻飏扔下一张马吊。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别人有别人的路走,咱们也有咱们的马吊要打。七万贯霹雳火该你了,九八。
步九八恨恨:那你让我赢一回!不然打得忒没意思了!
衣轻飏眉一挑:你技不如人,赖我?
三师兄随逐点头,跟着扔下一张牌:九八,男子汉大丈夫,输也要输得起。
另一位拉来凑数的师侄摸了张牌:很难不附议。
步九八向门口可怜巴巴道:九七!他们仨合伙欺负我一个!
叶聆风叹一口气,敲敲门框:大师兄要到二楼了。
卧槽!九七你现在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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