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邱少爷,哦,不,齐少爷”一个跟着他一起叛变的承天教弟子,打断齐望亭的思绪,冲他说道,“我们要不要再去教里上上下下搜一遍?确保不放过一个余孽?还有,我们总共绑了上上下下承天教弟子、丫头、厨子、杂工一共三百来号人,该怎么处置?”
齐望亭朝着门外,看到天上通红的火烧云,虽然已经到了日暮时分,但天还是暗不下去。夏日即将要到来的灼热感,让人格外压抑。
“对,上下彻查,一个不留。” 齐望亭一字一句地说道,“一把火,烧——干——净。”
“是!”那个弟子应声喊道,接着大堂上又有更多地人应声。林寒初认得,那些人里,就有每日与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的名字,和曾经冲着她笑的那一张张脸。
只听严亮喊道:“我们承天教的弟兄们,从此便改邪归正,跟着季掌门,任听差遣!”只听得后面地人群里附和着“改邪归正,改邪归正,改邪归正……”
季焕拍了拍严亮的肩膀,大声道:“好!若各位承天教兄弟不嫌弃,以后便归入我烈鹰门门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寒初只觉耳畔嗡嗡作响,她侧过身子望向身边的陈伯。不想她一动,陈伯的双手重重滑落,整个人往墙上倒去。林寒初慌张之下,去探了探陈伯地鼻息,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气绝,却还死死地用手捂住她的口鼻。
反叛的教众眼看就要彻底搜查整个承天教,她的爹爹此刻也已经躺在堂上,再也动弹不了。林寒初奋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用手捂住嘴,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还是沿着自己来时的那条走廊,悄悄地不露声响地往北门走去。这是她曾与师兄走过无数次的一条路,只是过去都是偷偷地溜出去肆意游玩,而这次,是偷偷地逃走,去亡命天涯,再也不能回来。
她没有办法回头看,只能一步步地向前,越接近那扇小门,求生的机会就越大。她同样轻轻打开门扣,她的越影马还在矮树堆里吃草。林寒初跨上马背,双脚用力蹬踢,拉扯着鬃毛,全力往西北跑去。越影不知主人为何如此慌张,只管迈开腿,一路疾奔。跑过两个山头,眼见后面没有人追来,林寒初才拉住缰绳,停在了林子边,她回头往承天教的方向看去,只见半空里冒起了滚滚浓烟,庄子上方火光冲天。烟越升越高,和天空中火烧火燎,红得发紫的浓云连成一片,分不清颜色。
第3章 第二章:黑纱
正午的天空烈日高悬,不留一丝阴霾地照射在一条土石马道上。这里离均州城还有七八里路,赶路的人都纷纷埋怨这天变得快,才五月不到就闷热异常。一个身材瘦削的身影骑在一匹棕色的马上,出现在道上。只见这人头戴一顶斗笠,帽檐下装着黑纱,一直垂到腰间,似是不让人看清面目。这人在马背上一摇一晃,似是体力不支。那马儿也三步一顿,已是累极。
这人正是从襄州承天教死里逃生的林寒初。那日她躲开围剿的反叛教众,一路逃tຊ了出来。她自小丧母,除了父亲之外,并无什么亲戚可以投靠。无奈唯一可以想到的便是找到承天教分堂,父亲的部下,才能够安生。除了襄州总教之外,承天教还有金州、均州和邓州三处分堂。邓州堂主严亮已然叛教,而金州离襄州路途最为遥远,林寒初没有盘缠恐怕很难支撑到那里。林寒初寻思,唯有去均州,那里离襄州最近,何况均州分堂堂主方野鸣乃林擎十多年的好兄弟,为人耿直讲理。若方堂主知道此事,必会护其周全。
襄州去均州最方便的是走水路,沿着汉水往西坐船的话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可是林寒初怕敌人也猜想到她的计划,走水路的话太过危险。于是只好改走陆路小道,躲开眼线追捕。她这一来快马加鞭,夜里只睡两个时辰便继续赶路,曲折迂回之下,不两日也已来到均州境内。
均州城,始建于战国。《续均州志卷之四》记载:“均州城,东北襟带汉水,南屏武当,西枕黄峰、关门诸山。城小而固,亦襄阳上游屏障也。”当年,唐太宗长孙皇后次子李泰受封为顺阳王,徙居均州之郧乡县;唐中宗李显第一次被废后,就被武则天下令软禁于均州。林寒初踉跄地牵着马,找了个客栈先住下,然后再向小二打听分堂的位置,承天教的分堂就位于均州城东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方。谁知方野鸣在这均州城里名头不小,一说承天教,店小二忙说:“姑娘,你认识方老爷吗?他可是个大贵人呐,前些天我们店家不小心得罪了官府的人,眼看这客栈开不下去了,店家走投无路,拿了点银子去求方老爷帮忙。不想这方老爷非但不收银子,还说这事包在他身上。第二天带着我们店家去找了知府去说清,把这梁子给摆平了。”林寒初寻思,开来这方叔叔在地方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那自己在均州更是不用担心安危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动身去找方野鸣。从街头远眺,这均州分堂的宅子气派非常,门口硕大的匾额,新砌的红柱子,门口一对石狮子迎风生威。气派跟襄州总教想比简直有过之无不及。林寒初从襄州逃出,一路披头散发,身上只有临走时带的铜钱和碎银。连吃饭都成问题,早已无暇顾及衣装,此刻不免有些褴褛,与这宅子格格不入。她依然带着黑纱斗笠,走上门口,拉开铜环敲了三下。才扣毕,门便开了一道缝,出来一个和林寒初年纪差不多书童模样的男孩,问林寒初找谁?林寒初直言不讳,报了爹爹和自己的名讳,书童便将门关上。不一会,两扇大门齐齐打开,只见里面快步走来一个身材丰满的中年人,一袭茶褐窄袖锦袍,见着林寒初时便满面笑容。边走边道:“好侄女,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林寒初认得这应该就是方野鸣本人,可他走近细看,却见他脸上有几处新伤,而左上臂也被黑布包扎。方野鸣见她注意道,便顺口提了一句说前几日教中一个弟兄与别的帮派起了冲突,他只身前往营救,对方武功不弱这才弄伤的。林寒初也不及多虑,两人拜礼寒暄之后,方野鸣便领她进了内堂,林寒初细细将那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野鸣。
方野鸣突然抬掌一击,狠狠敲向身边黑檀木的桌几,掌力上蕴了七八成的内力,连着上面的茶碗碟一块摔在石砖上,裂个粉碎。只听他骂道,这天煞的严亮、齐望亭,枉费教主那么善待他们,居然来个杀人灭口,毁我承天教二十年基业!我姓方的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说着一张脸涨得通红,“侄女莫怕,你来投靠方叔叔,我一定会帮你报仇。更何况,你是林教主唯一的亲骨肉,你以后便是承天教新教主了,我做属下的必定竭尽全力铲除叛徒,恢复我教声威。”
林寒初只一心想找个依托,从长计议再寻觅报仇的法子。至于教主不教主的,她从未想过,也无心去理会。便道:“方叔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经验尚浅,没有能力做这个教主,我看这事还是暂且搁置吧。我现在只一心想为父亲报仇,可怜我爹死得太惨,我连他的尸骨都没能埋葬。我做女儿的他日有什么颜面面对他和我死去的娘亲。”在方野鸣面前,她只能强忍着不哭出来,但眼眶已然红透。
方野鸣道:“好,难得侄女这么有孝心,这事情包在方叔叔身上。侄女只管先调养好身子,报仇的事情改日从长计议。”说着招呼了一个庄里的丫头,给林寒初拨了一间靠后院僻静的屋子。又吩咐厨房送了午饭和衣服,很是周到。林寒初这三天来几乎没好好吃过饭,睡过饱觉,一见可口的食物便赶紧吃了起来,也顾不得女孩子家的矜持了。只看的那个小丫头在边上嘻嘻地笑。饭后,林寒初倒头便在床上睡了起来,梦里出现师哥的脸,时而亲切,时而陌生。还有父亲的脸,脸上血泪伤痕模糊不堪。林寒初转醒过来已经傍晚时分了,这一睡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那个小丫头又伺候林寒初换衣梳妆,一切整理妥当后,林寒初才深深松了一口气,看着铜镜里自己略带憔悴的脸,她又回想起三天前发生的那一幕,恍如隔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