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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松延的剑哐当一下又掉在了地上,假道士反应过来,一把夺过地上的长剑,翻手朝他胸前狠狠一刺,须臾,见老者口吐鲜血,闭眼不动,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二弟哼着捂住脸上的伤,朝山下踉跄奔去,鲜血从指缝中滴滴答答渗出,散落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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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林寒初牵马站在紫盖山头。太阳渐渐向西斜下,映出天边一整片烧得通红的云霞,把山坡之下的半个襄州城都笼罩在一片橙红的古怪色调之中,远处的檀溪湖倒映出耀眼的夕辉,宛如一面赤红色的明镜,时媚时晦。这样的红云在四月里还真是少见。林寒初又虚费了小半个时辰,悠悠仰望已经不太刺眼的夕辉,看来今日她等的人是不会来了。

自从记事起,他们几乎每天都相约在黄昏依稀时的山头,这是从小一起约定俗成的习惯。偌大的承天教,每日在教内行走的都是些面目严肃的叔伯。她尊为教主之女,恭维巴结她的人不少,可林寒初却并未养成娇生惯养,颐指气使的刁蛮脾气,反倒有几分内敛害羞的个性。不知道的人会觉得她爱摆大小姐架子,父亲林擎自然宠她若珍宝,而教中与她年纪相仿,时长关照又与她知心的,除了师兄寥寥无几。

明日又将是一个晴天,她侧目对着残阳沐群山的夕色望了最后一眼,随即翻身跨上她的越影马,一把勒回缰绳,朝山下驰去。幸许师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她心中独自嘀咕。随即眼前又忆起昨天两人分别时,他特地浮笑朝她说的:“师妹,明天我会给你一个惊喜。”当问起到底是什么时,师兄又闭口不提了,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面露得意。

沿着小路在一片彤光霞染之中疾驰,转眼便回到承天教总教。林寒初绕开了大门,却一路往北面走,来到一片矮树林后,那里有扇不起眼的边门。这扇漆门乌黑老旧,如果是在夜里几乎很难辨认出它的存在,唯有门上那只黄铜铸的狮头,虽然已经过了二十个年头,依旧锃亮。这个黄铜门扣她再熟悉不过,每次晚归偷偷溜回去,都要用极轻的手法拉动门扣,不让看门的陈伯抓住。可是好多次,陈伯总是笑嘻嘻地站在门后,等她进门转身后,才说一声:小姐又回来晚啦。经年累月,这也成了她和陈伯之间的约定俗成。

她试图故技重施,将马拴在门外,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插入门缝之中,用娴熟的手法轻轻挑开门背后的栓子,门咿呀一声便开了。林寒初只推开一条缝,侧过身子从门缝中挤入院子,回身一瞧,却发现今天陈伯不在。顺着tຊ小院连着的一条回廊,便可以通向她的闺房,再往前走过两个更大的庭院,便是她爹爹的书房和总教大堂。往常这个时候,丫鬟和厨娘总是在这走廊上忙忙碌碌,可今天,这走廊却空荡冷寂。

林寒初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她直觉地警惕起来,不急着回自己房间,却穿过走廊,想去大堂看看究竟。或许教中有什么大事在堂上商议,抑或最坏的可能便是有外敌入侵?但她转念,即使这样,她爹爹也必定会应对妥当,化险为夷。承天教这建教二十多年早已掌控了京西南路一带,教众达千人之多,除了襄州总教,金州、均州、邓州都有她父亲安排的堂主和无数眼线,若外省有敌人攻入,早该得到消息。更何况总教的把守也很是严格。她从后堂警惕地往大堂方向走去,这条长廊上也是一个人都没有。突然只听得堂上传来说话声:“林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你这二十年来作恶多端,今天就是你还债的日子!”

说话这人的嗓音很是特别,洪亮浑厚,带着几分外乡口音。林寒初依稀觉得分明是在哪里听过。她略一回想,恍然记起这便是他父亲手下镇守邓州的堂主严亮,这个严堂主林寒初自小也见过几次,五十上下的年纪,为人话不多但自来对他父亲也算忠心,立下不少汉马功劳。他本出生草莽,读书不多,计谋平平,本只能在教中混个小头目,但是五年前在邓州与石凌派一战中,前堂主与石凌派串通判教。严亮挺身立下军状,誓要保住邓州分教,不然就与石凌派同归于尽。结果他带着五十来个兄弟,与石凌派两百人拼死一搏才击退围攻,从此承天教的势力才在邓州稳固下来。也正因如此,林擎才破格提升他为新堂主,他在教中地位也由此平步青云。

这件事过去不过五年时间,当时这严堂主誓死对她爹爹效忠的声音还历历在耳,此刻他的话却变得格外刺耳。林寒初跑到大堂后面的帘子边,屏住呼吸,轻轻掀开帘子的一角往里看去。

这大堂上的场景让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里宽敞的堂上此时站着许多人,地上、墙边、椅子上更是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个人,身上脸上血迹斑斑,分不清是死是活。从他们的穿着看,大部分确是承天教弟子和下人,有些则是其他门派。背对着她,大堂正中站着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他对面是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两眼怒目而视。林寒初认得此人,他就是严亮严堂主。只见他一柄长剑依然刺入眼前这汉子胸前半截,正欲发力刺入,却被这汉子生生用手掌截住,血顺着剑锋滴滴答答躺在青石地上,也分不清是这男人胸口的血还是手掌的血。这汉子虽背对着林寒初,她却对这个身影再熟悉不过,正是她这世上最亲的人,爹爹林擎。

林擎一手捏住严亮刺入右胸的长剑,一手撑在左边的黄花梨木桌几之上,似是已经有所不支。只听他开口说道:“呵呵,我林擎执掌承天教二十年来,的确是杀人不少,但在这乱世,本就是你死我活。我虽与官府,所谓的名门正派为敌,却也用搜刮来的金银救济了不少京西南路一带的百姓。我纳他们为教众,照顾他们的家人,让他们衣食无忧,又有什么错?倒是你们这帮鼠辈,勾结外帮,仗着名门正派的旗号,却偷偷摸摸不敢和我单打独斗。在我的茶里下药让我功力全失,又设计里应外合将我总教教众全数擒住,这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严亮边上,一个身材高瘦,穿暗红色外套的男子向前一步,只见他腰里束着一根金色的护腰,上面是一头张牙舞爪的猎鹰。原来是烈鹰门的人也来了。那男子说道:“严大哥不必与这魔头废话,今天我烈鹰门联同武林人士,与承天教内一心归附名门正派的兄弟们里应外合,就是为了铲除承天教这个武林毒瘤,灭你林擎这个滥杀无辜的魔头。和你还谈什么英雄不英雄,公平不公平?我只再问你一次,刚才的事,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林寒初听说过烈鹰门,它是武林中近十年兴起的一个门派,势力主要集中在福建一带,掌门姓季,单名一个焕字。它们大费周章地集合其他各派,来到襄州,此事必定已经图谋数月以上。红衣男子说完,只听林擎呵呵冷笑几声,道:“呵呵,今日无论你用什么法子威逼利诱,我只有一句话: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严亮嗖地将剑拔出林擎胸前。林擎一声闷哼,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瘫坐在一张靠背梨花木椅上。只见那红衣男子左脚向后一个马步,右手运掌,欲向林擎心口袭去,说道:“我季焕今天就要让你死得瞑目。”原来此人正是烈鹰门掌门本人。此时林擎在迷药之下早已失去九成功力,有胸口又中了严亮一剑,哪还有力气抵挡。而大堂上大部分承天教教众非死既伤,也再无人来帮忙,整个承天教此刻已然落入外人的掌控之中!

林寒初情急之下,当即拔出腰里的青云刺,那是她十六岁生辰之时父亲送给她的,嘱咐她要好好练功。她正欲掀帘,突然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小臂。她回头一看,险些叫出声来。原来是陈伯,也不知他是何时来到她身后。林初寒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若此时是烈鹰门或是教内奸细从她背后偷袭,她自己也早已小命不保。此刻再想起父亲往日让她好好练功的嘱托,早已是后悔不及。陈伯年过七十,是教里的看门佣人,虽会些粗浅功夫,可无法与这些高手过招。林寒初朝他身上看去,小腹、左臂、小腿都中了剑,衣服上血迹早已染了大片,伤势不轻。陈伯用细微的声音凑着她耳边说:“小姐,你此刻出去等于送命,千万不可鲁莽。我们承天教,看来是…是不成了,你赶紧逃命去吧。此刻若教主能说上话,他也必定不会让你这样去冒险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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