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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释青胸口堵得厉害,感到一阵窒息。

“我……”他想开口说句什么,哪怕再一次道歉也好,却被第五君抬手轻轻按住。

“跟少主没有关系。”第五君勾着唇角,嗓音轻柔,“这些都是因果罢了。”

“我杀掉那个堕仙的时候,当下其实并不害怕的,因为我要去找我师父,只能算是惊魂未定。”

第五君放在桌下的手轻轻蜷起,右手的指甲一下一下地抠着左手的手背,机械而神经质。

今天他戴上了司少康的手套,因此并没有非常不安。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师父……”第五君的话音碎成一地的音节,艰难地拼凑着,“我那么厉害的师父,被那个堕仙杀了。”

第五君忽地看向齐释青,一双杏眼如同玻璃球一样泛着光。

“其实他能活下来的,你知道吗?”

“他被杀了,只是因为他易容成了我,只能使我会的功夫,他只能用暗器银针,不然就会被发现他不是我,我就会有危险。”

第五君静静地望着齐释青,终于有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齐释青的心脏好像一张薄如羽翼的纸,被这滴眼泪瞬间穿透。

他记不得齐归什么时候哭过,印象里的小归永远都是阳光快乐笑嘻嘻的,流泪这样的表情很陌生。

齐释青感到无法呼吸。

“别哭了。”

齐释青听见自己冷冰冰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第五君浑身一颤,赶快抹了把脸,扯出来一个笑:“不好意思,失态了。”

说起来,司少康已经死了两年了。第五君抠着左手的手套,喉结上下滑动,嗓子有些痛。

在他有记忆以来的短短人生里,有一些画面是他轻易不敢想起来的。

司少康的死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记得太清楚而无法遗忘,这些画面好像是所有记忆的背景,无法抹去,无法消除,只能刻意不要想起。

第五君看着齐释青的脸色,心中忽然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少主的脸是阴的,他看不懂。

从之前他说起司少康少主的态度来看,少主是很讨厌听他提起师父的事的。但今天是少主主动问的。

所以他才讲的。

第五君不知该说什么,起身去泡茶。

齐释青坐在原处,视线跟着第五君的一举一动。

第五君在他面前轻轻放下一盏茶。

齐释青:“之前你说过,到了人魑的地步,肉体就是一具躯壳,回天乏术。但若是还没到人魑的地步,只是堕仙,还能救吗?”

第五君手指一顿,转而执起自己的茶盏,低头吹了吹,垂眸说:“少主是笃定我有法子救,是么?”

齐释青沉默不语。

第五君把一口滚烫的茶水含温了,吞下去,什么茶味都没品出来。

他垂下眼睛,脑海里默默浮现了另一个他不敢轻易想起的画面。

四年前,玳崆山。他跪在少主身边,望着他紧闭的眉眼,像是诀别。

这是关乎他生死的,最大的秘密。

第五君轻轻放下茶盏,看向齐释青深邃的眼睛。

“再过几天吧,我回想一下我师父有没有教过我什么法子。”

像是押宝,像是赌博。

他把这些年、这些日子里所有的甜都拣了出来,作为一个彩头,来支撑自己的孤注一掷的豪赌。

等中秋节的时候,他要给少主告白。

如果少主答应了,他就会告诉少主这一切,把命押上,往后他们两个一起承担。

如果少主不答应。

那为了保命,他会什么都不说,在蓬莱岛西调查完,就回灸我崖,再也不出来了。

第182章 勇气(十)

“好。”齐释青得到第五君的答复,眉头慢慢舒展。

第五君抿唇冲他笑,心想:“即使少主知道了如何解除邪神咒诅,恐怕那法子也不会合少主心意。”

第五君把茶盏轻轻放下,抬头说:“少主,关于当年在玄陵门的堕仙,后来有查到些什么吗?”

齐释青:“这些年里销声匿迹,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那个堕仙的行踪。”

“唔。”第五君咬住下唇,用牙齿磨了磨,松开。“这人的确不简单。”

“在玄陵门他动过两次手,一次是去了藏宝阁,佛过铃黑,方倾碑毁,留下了诡断卦;另一次是在假山那边,把我和陈飘飘弄昏了,露出了摘叶伤人的功夫。”

第五君看齐释青坐着不动弹,也不喝茶,索性把茶壶拖到手边自斟自饮。

“再往后我知道的,就是那堕仙杀了我师父。”

第五君缓缓道:“在蓬莱岛东隐姓埋名的那段时间,没有人知道我的踪迹,所以那人也没有动手。”

“少主,他可能一直没有离开过玄陵门。”第五君眼神锐利,“他是跟着你走的。”

齐释青终于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冷掉的茶。

“我何尝不知那人就在我身边。”齐释青攥紧茶盏,“但玄陵门已经翻了不知多少遍,肃清了整整一年,我抓不到他。”

齐释青深吸一口气。

“我重伤闭关,出来的时候,才知道玄廿借着主持三家围剿的机会下了要杀你的命令。”

第五君给他添了热茶,小声说:“玄十师兄都告诉我了……你把玄廿师兄的长老亲传玉佩给收了,罚他在慈悲堂思过二十年。”

齐释青身体一定,毫无波澜地说:“思过二十年是轻的。”

他看了第五君片刻,“我把他的亲传玉佩给碾成粉末了。他此生无缘长老之位。”

第五君愣住,“这……”

他本想说,玄廿师兄本就对邪神之力恨之入骨——经历诡断卦的是他,当年访学弟子在藏宝阁水面陈尸,当值的也是他——所以玳崆山之后自己失踪,他把自己当成叛徒怀疑并且憎恨,完全合情合理。

他能理解玄廿想要砍自己脑袋的深仇大恨。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能活着逃离邪咒的只有成为堕仙一条路,把他当成堕仙实在是最正常不过的推断了。

更何况他到现在也没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是怎么没变成堕仙、活下来的。

第五君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少主是为了他罚的玄廿,他没有资格评判罚得轻还是重。

齐释青却看出来了第五君所想,冷声道:“我罚他,不仅是为此。”

第五君疑惑地看着齐释青,脑中将玄廿身上跟堕仙有关的巧合从头串了一遍,然后恍然大悟。

“少主是怀疑……玄廿师兄是堕仙?”

齐释青没有点头,但绷紧的下颌线暴露了他的想法。

第五君思忖片刻,道:“但就在玳崆山之前,我还见过他用罗盘开归元阵,没有一点问题。如果他是堕仙,那一定也是玳崆山之后的事。”

齐释青视线一凛:“他发布的命令和对你的悬赏,已经足够让人怀疑。纵使是嫉恶如仇的大师兄,也念及往日旧情,想着你兴许只是死了找不到尸体,而不是直接认定你是逃跑的堕仙。”

第五君轻轻用鼻子叹了口气,咬着下唇里侧的肉,慢慢磨牙。

玄廿师兄的身影还历历在目,纵使他曾亲眼见过玄廿带三家围剿的弟子找他,他也很难想象玄廿成了堕仙。

齐释青补充了一句:“而且,他的声音从玳崆山之后变得异常沙哑。”

第五君眸光一变。“确实!”

齐释青这么一提,他才猛然记起当时场景里的违和之处。

那会儿他还不愿相信玄陵门真的把他当成叛徒,不相信司少康说的话,于是司少康索性把他定住,让他亲眼看见三家围剿的弟子集合,亲耳听到玄廿说出“找到齐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死活,务必身首异处”这句话。

说话的时候,玄廿的声音就异常的嘶哑低沉,如果不是看见了玄廿本人,只听声音,他是完全听不出来是玄廿的。

可紧接着,齐释青闭了闭眼,道:“玄廿本来是最有可能做出这一切的人,但他被关进了慈悲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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