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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释青叹了口气,就这么拉着他的手腕往前慢慢走,道:“小时候不都这样吗,别扭什么。”
最近面对齐释青的时候,第五君的伶牙俐齿屡屡罢工,变成没嘴的葫芦不知道几回,此刻他终于开了口,半晌才说:“不别扭。”
啊啊啊这是什么话——说完这仨字,第五君恨不能吞掉自己的舌头,这听上去也着实太别扭了,他才不是别扭,他只是不好意思难为情,然后觉得很奇怪,“不别扭”是个什么意思……
齐释青看着身前的人把头都已经拧到另一个方向了,眼睛瞪得好像得把整条花灯街都给烧出来个窟窿,笑着安抚道:“好,不别扭。”
他牵着第五君的手腕走进人群,“那就这么走吧。”
第五君低下头看了会儿自己被牵住的手腕——是右手,右手没有手套,齐释青手指直接贴住自己手腕内侧的皮肤,按得紧紧的。
他嘴巴慢慢撅成一点点,心想:“小时候才不是这样。”
今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不算热的夏夜,晴空无云,天幕也不是黑的,而是暗蓝的宝石色。
花灯所在的街道热闹非凡,男女老少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第五君被拉着手腕走了一会儿,随着他们渐渐融入人群,心跳越来越剧烈,手心也微微出汗。
照明越来越亮,眼看就要走进花灯街区了。
他仰头看了一眼月亮——那把阴晴圆缺写在脸上的天体今夜看上去特别健壮,第五君从那得来了一点奇怪的安全感和鼓励,好像不论他今晚做什么都不会搞砸。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挣动了一下手腕,不待齐释青不解地看他,他就拉住了齐释青的袖口。
“小时候是这样的。”
第五君仰头瞧了齐释青一眼,然后手松了,下滑,握住齐释青的手。
“还有这样的。”
第五君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冰凉,碰到齐释青的皮肤的时候几乎被烫了一下。
但他坚持了片刻才松开,仰头瞟了眼齐释青,然后就云淡风轻地转身往前走了。
转身往前走的那两步,第五君简直慌张得快哭了。
少主会不会觉得他很莫名其妙?谁会闲着没事给人示范小时候是怎么拉手的?
我是不是脑子坏了?
他咬着嘴唇内侧,非常淡定地迈着步,表情没有一丝破绽,但小腿肚却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发抖。
突然,他被人从后抱了个满怀。
第五君浑身一僵,一动不敢动,眼睛睁得很大,鼻子也忘记吸气。
肩窝被不知什么人的下巴扣住,传来低沉的声音:“小时候有没有这样?”
是少主。
第五君大气不敢出。
“嗯?有没有?”
齐释青几乎是把他整个人都给包了起来,他的两条胳膊被齐释青束在身前,一动不能动。
“没,没有。”第五君答道。
他的淡定终究只是强装的,因为第一个字都没发出声音来,只做了口型,他清了清嗓子才说完。
肩头的齐释青没有说话。
他维持着这个抱住他的姿势,手渐渐下滑,覆住了第五君的左手。
那只绝非寻常材质的丝薄手套被挑起的时候,第五君没忍住颤栗起来。
黑色的手套从腕处一点点褪下,被包裹惯了的皮肤暴露在夏夜潮热的空气里,几乎起了鸡皮疙瘩。
随着齐释青的手指触碰到他左手的皮肤,第五君浑身的体温都要失衡——他的左手为什么凉得那样厉害?齐释青每碰一下,就好像灼伤似的。
第五君从未想到,只是脱个手套,却如此漫长、令人难捱。
等到齐释青终于把这只黑手套完全褪下,纤细的指尖也在齐释青手中颤抖时,第五君已经感到缺氧了。
齐释青仍旧不说话,却把那只丝薄柔软的手套轻轻塞入第五君的衣襟里,就如同放入一个极其私密的、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是什么的物什,然后握住他的左手。
他低声在第五君耳边说:“我喜欢你不戴手套的样子。”
第168章 悸动(十二)
第五君后背挨着齐释青的胸膛,对方的心跳传了过来,叩响他的耳膜。
咚,咚,咚……
在要命的热度和窒息感里,第五君缓慢地张开嘴喘息,舌头在口腔内发生的细小位移几乎带来水声。
这个夜晚并不燥热,路人在身边来来往往,眼前是月亮和各色花灯,背后是少主,但第五君却好像在跟夏夜接吻。
那只被放进口袋的黑手套还带着温度,隔着衣料烫着他,第五君在这个时候大脑好像被清除了个彻底,只想到了自己的赤裸。
他只是脱下了一只手套而已,和所有人都一样了而已。
可为何他感到自己好像被扒光了似的,在齐释青面前无所遁形?
因为手套褪下而消失的安全感让第五君仿佛喝了上头的烈酒,兴奋而惊悸。
“以后能不戴手套么?”齐释青在他耳边说,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耳垂。
第五君蓦地打了个抖,身体条件反射地往前倾斜,挣开了齐释青的怀抱。
“啊,哈哈。”他尴尬地咧嘴笑了两声,僵硬地拿右手去指花灯街道的位置,“去看花灯,花灯。”
左手却又摸进了衣襟,摩挲着他的黑手套,许久都没拿出来,姿势有点怪异,不知道的估计以为他胸口进了条虫。
他们二人均是气质脱俗,穿的华贵衣袍竟也是一模一样,从千金楼往外走的一路上就有不少人看他们。此刻天完全黑了,又是花灯会的第一天,人越发多了起来。
逐渐有人路过后还不住回头看他们,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齐释青伸手将第五君的左手扯出来,果不其然见他手里牢牢抓着那只手套,静了片刻,道:“你若想戴,就戴吧。”
然后朝他微笑了下,转身向人群走去。
第五君一愣,连忙跟上。
他把那只手套飞快塞进怀里,双手裸露着,跟齐释青并排走。
“只今天一晚上。”第五君心想。
齐释青低头看见第五君洁白的指尖,勾起一个浅笑。
他也垂下手,用右手食指勾了勾第五君的左手小指,目视前方,平心静气得让人完全想不到在做什么小动作。
“要不要像小时候一样看花灯?”
第五君笑了出来,牵住齐释青的手。
“小时候可没看过花灯。”
齐释青几乎是立刻就回握住他,好用力。
第五君被拉住手,心里发酸,却泛起掩盖不住的甜来。他眼睛垂下来,睫毛在花灯下投影,像盛开的两朵合欢花。
“我也没看过。”齐释青带着他往前走。
第五君:“不是已经办了五年了?”
齐释青:“老鸨告诉你的?”
第五君:“……”
齐释青低笑一声,说:“我接手千金楼之后,一直想你当时为什么跑了。想是不是银珠村太无聊。”
第五君惊愕地抬头看齐释青。
“连着办了五年,第五年你才来。”齐释青偏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笑了,攥了攥他们交握的手。
第五君心跳漏了一拍,左手掌心几乎瞬间出了汗。
他从银珠村跑回玄陵门,就跪在善念堂领罚,一直跪到少主回去,跪了八个半月。
再后来的日子过得飞快,蓬莱岛西不太平,邪事频发,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是玳崆山之乱,他彻底离开了玄陵门。
第五君在这一刻才发觉少主是个重情的人。他从银珠村走了五年,花灯就办了五年。
甚至在不知自己是否是叛徒、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找去了蓬莱岛尽东。
因为掌心出汗的缘故,第五君感到有些抱歉,连忙动了动手指想要扯出来,却被齐释青用力握住。
就像抓住了一块冒蒸汽的年糕。
齐释青的手心很热,不一会儿就把年糕烤干了,变得柔软熨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