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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扇暗门里是一个密道,以狭窄崎岖的楼梯连接了千金楼的每一层。每一层另设有暗道,可以通向每一个房间。
就连少主自己的房间都不例外。
他房内的暗门,设在了更衣用的里间。
过了片刻,少言终于听到了三声混沌的木击声。他走到那堵木墙边,也叩了三下,然后走向玄十。
但还没等他开口找理由将玄十他们“请”出大厅,玄十恰好就站了起来,催促那几个弟子说:“该走了,昨天答应秦哥庄的事情,得赶快去了。”
少言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站回原处。他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玄十他们路过的时候也毫无存在感。
等大厅里的人消失的时候,少言在木墙上轻敲了几下,暗门从里面被推开,齐释青走了出来。
“玄十?”齐释青问道。
少言点头,“秦哥庄昨天来千金楼,说庄里招鬼了,他们已经去了。”
——自从齐释青回了千金楼,银珠村的老百姓就一下跟找到了救世主似的,撞鬼的、中邪的……纷纷来千金楼求助,希望玄陵弟子能去看一看。
齐释青将暗门复原,“玄一呢?”
少言说:“一个人去查小齐公子昨日去哪了,云城他们有人跟着。”
齐释青低沉地应了一声。
少言汇报道:“刚刚云城传信来,查到了一家药房,小齐公子昨日在那里买了一束艾草,说药效无所谓,主要是要漂亮的。”
齐释青本来目视前方,一听这话,转头看向少言。“漂亮的?”
少言没有感情地点头。
齐释青在脑海里前后一合计,脸阴了下来。他走到大厅的主座上坐下,唤了一声:“恕尔。”
不过须臾的功夫,一个黑衣弟子从天而降,正是那个平时守在少主房外,今早被安排去暖莺阁打听昨天一天老鸨干了些什么的那个弟子。
齐释青对恕尔说:“再去一趟暖莺阁,问问昨天齐归有没有送给老鸨什么东西。”
一听到“暖莺阁”三个字,恕尔的嘴巴就抿了起来,脸也垮了。
齐释青瞟了他一眼,见他不情不愿的,怕他想不明白其中的门道,提点道:“你就说‘我们家公子说与你情投意合,肯定送了你金银首饰,你得还回来’。她定然说没有。”
恕尔眼睛微微睁大,只听齐释青继续说:“此时你就说‘金银首饰如果都没送,难道只给你送了花么?花才值几个钱?’”
恕尔这时才想明白——小齐公子明明买的是艾草,如果那老鸨说送的是花,那么两人就是撒谎、串过口供!
他低头对上齐释青锐利的眼神,抱了抱拳,“明白,我去了。”
齐释青端坐在厚重的乌木椅上,双手平放在两侧,眼神晦暗不明。
千金楼高十层,原本是富丽堂皇的赌场,经齐释青接手后,一步步修缮成玄陵门的风格,黑、静、冷。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洞开的门口,仿佛坐井观天。
少言站在一旁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他们做暗卫的,对少主的阴冷早已非常习惯。就连玄陵门的弟子们都只知晓少主心思缜密,却不知道少主的多疑和狠戾到了何种程度。
早在这些弟子住进千金楼的第一日,齐释青就命他们几个心腹弟子,通过密道,搜查了每个人的房间和行李。
这十余名从玄陵门带出来的弟子,少主看似分外相信,实际上……
少言瞥了眼齐释青冷峻的侧脸,心道:“还不如被关在善念堂的那个让少主放心。”
过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恕尔回来了。
“少主猜对了。”
——小甜甜一听那小公子的家人疑心他给青楼女子花钱,还想讨要回来,当下就火冒三丈。尤其是听到来人说“花才值几个钱”的时候,直接站了起来,水葱一样的指头戳着那个黑衣家仆的鼻子,破口大骂道:“花就不值钱了?在你眼里什么才值钱?我告诉你,你家小公子就算给我采路边的婆婆丁,我也照样喜欢!”
恕尔汇报道:“所以小齐公子应当没有给老鸨送过东西,那束艾草不是给她的。”
齐释青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收紧了。
过了片刻,他勾起一抹冷笑,对恕尔和少言说:“去找云城他们,今晚之前,务必找出来齐归去过哪里。”
“是!”
作者有话说:
婆婆丁,就是蒲公英啦
PS.最近有点忙,更新时间可能会晚一点哦,不好意思
第85章 心结(六)
第五君被关在房间里,百无聊赖。他床上躺躺、地上蹦蹦、桌上坐坐,齐释青屋里的东西都被他翻了个遍。
“一点好玩的东西都没有。”他不满地说,一只手把几本古籍哗啦啦翻开又合上,另一只手从盘子里拈起来一枚杏仁酥,扔进嘴里,嘎吱嘎吱嚼了起来。
“唉——”他翘着脚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大声哀叹。
咚咚。
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第五君以为又是弟子来给他送吃的,于是连头都没回,喊了一嗓子:“我真的吃不下了!中午不吃了!”
但是来人并没有回应他。门被打开,脚步声响起。
第五君终于意识到不太对,转过身来,直直对上了齐释青靠近的脸。
“!!”他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齐释青俯下身来,双手撑着桌沿,像是把他圈住一样。
齐释青问:“在屋里干嘛了?”
第五君咽了下口水,呆呆地看着齐释青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没干嘛。”
齐释青轻笑一声,直起身子,径直走进里间,轻飘飘留下一句话:“忘拿东西了。”
第五君望着齐释青的背影,脑子都没转过来。
下一刻,齐释青就拎着自己的罗盘走了出来。他用食指勾着挂绳,眯着眼睛问:“你动过它?”
第五君呼吸一顿。
齐释青不甚在意道:“我瞧着跟之前的位置不一样了。”
“啊,啊对。”第五君点了点头,“我看着好看,就拿起来看了看。”
“好看?”齐释青侧头看向七星罗盘,讽刺道:“我从没觉得它好看。”
第五君闭上了嘴。七星罗盘乃阴煞之物,当年齐释青的母亲生他时突然难产,就是因为七星罗盘戾气太重。
第五君揣度着齐释青的心情,想了一会儿,说:“对不住,我不该擅动少主的东西。”
齐释青将目光从罗盘上收回来,他看向第五君,眼神隐含怒意。
“你以为,我会因为你乱动我的东西而生气?”
——小的时候,齐归没少拿他的罗盘当沙包扔,成天在他的房间玩捉迷藏,一身脏兮兮的都敢去钻他的被子,齐释青从没说过半个“不”字。
但第五君显然没想到这一层。他在椅子上坐得更板正了,用余光飞快地瞟了眼散落的古籍、打开的衣橱、当成积木搭起来的镇纸,讪笑道:“少主大人有大量,当然不会跟我计较啦。”
齐释青面色不虞地注视着第五君,即使此刻他的笑容带有讨好的意味,依然看上去那么无辜。
过了许久,他逼着自己呼出一口气,握紧拳,手指将罗盘挑高,语气平缓地问第五君:“你在疑心什么?”
第五君换了个姿势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齐释青,不解地说:“疑心?疑心什么?我就是拿着观赏一下而已。”
齐释青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第五君被这眼神压得一颤,不知为何,他忽然笃定齐释青知道他在撒谎。但他还是维持着单纯的疑惑表情,看着齐释青。
那只挑着黑罗盘的手缓缓放下。
齐释青低下头,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再看向第五君的时候,神情无比戏谑。
“你只是看看?打开了吗?”
第五君摇摇头。他确实没有打开。
“为什么不打开?我教过你机关在哪里。”齐释青将罗盘拿在手里,摩挲着顶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