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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人实在脸生,第五君想破脑袋也想不起在玄陵门曾见过他们。
司少康拿扇面啪地糊了一个黑衣人一脸。“是玄陵少主让你们来的?”
第五君心脏停了一拍。
另一个黑衣人立刻打向司少康的左手,司少康一个平地仰身躲了过去。
“三家围剿还不够么?玄陵少主还得再加上自己的暗卫,非得把齐归带回去碎尸万段?”
司少康这话一出口,黑衣人齐齐愣了一瞬,紧接着,攻势越发狠戾。
“哎哎哎,我都说了他不是齐归,是我大侄儿!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第五君站在远处,手脚已经凉透了。
白云黑影,空气凉薄。打斗之声不绝于耳,地面尘土飞扬。
司少康喋喋不休的话音在小树林里萦绕:“嗨呀,我苦口婆心说了多少遍了,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再打下去我就真不留情了!”
气氛或沉重或快活,第五君都无法感知。这一切仿佛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好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他看着这一切,瞳仁都失去了焦距。他感到自己跟地上的草、石头、树没有什么区别。
第五君看着这些熟悉的招式,心里想:“他们应当是少主的暗卫了。他们既然能来抓我,少主定然还好好地活着。”
他远远地站在一块石头上,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脑子发蒙。甚至当那些黑衣人打配合虚晃一招,三人缠住司少康,让剩下一人杀了出来,冲到他跟前的时候,第五君都没有任何反应。
司少康大吼一声:“小君——!!!”
第五君刹那间像是被喊回了魂,可紧接着,血腥味就扑到了鼻腔里。
司少康以极快的速度闪了过来,徒手接住了那把本要刺向他的刀,刀刃陷入掌心,白骨将利刃逼停。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司少康死死挡在他身前。
第五君的双眸赤红。
那一刻,他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齐归死了。”
从此以后……
他是第五君。
他怒视着黑衣人,用蛮力一掌打了出去。
“恁,凭什么,打俺小叔!”
一口乡土气息的方言,声线压低微哑,是缺水的少年声线。
一时间,黑衣人都愣了。
司少康“嘶”地抽痛,另一手拿扇子将人打飞。
血流如注,司少康却回眸看着第五君,笑得格外灿烂。
他接着单手空击,四个黑衣人接连应声倒地。
司少康胜利一般地俯视他们,骄傲道:“我都说了这是我老家的侄子!你们非不信!”
第五君走到一个还没彻底合眼的黑衣人跟前,蹲下去,指着自己的那张脸,继续用变化了的声线说:
“恁认错了!”
司少康一甩手将那人彻底打昏,这才调匀呼吸,憋着笑将第五君带走。
两人又赶了十里路,司少康的半边衣袖全被血浸湿了,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第五君扯住司少康的袖子,从草丛里摘下几株止血的草药,用灵力碾成粉。他不敢去看司少康的眼睛,只是拨开那血红的袖子,将药粉敷在了司少康的伤手上。
司少康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垂眸凝视着第五君。
第五君:“……对不起。”
司少康摆手笑道:“没事,回去你给我洗衣服就行了。”
第五君仍然低着头,扯着司少康的袖子。
过了好久,他说:“好……师父。”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
第58章 葬昔冢(十)
日落时分,染血的衣袖像是浓墨重彩的太阳余晖。
司少康看着第五君的发顶,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了。刚刚你做得很好,他们并没认出来你,放心吧。”
第五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师父……既早知道,为什么不躲开。”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司少康的伤手上。
司少康一扬眉,“哎”了一声。
“你寻思我想替你挡刀啊!还不是你傻啊!”
第五君蹙眉,嘴唇动了动。
他本想说:“师父既知道所有人的身份,所有人的命数,会在何日何时与何人做何事,为何会不知道我傻站在那里,你早让我站一边不就好了。”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将这话咽了下去。哪只是挡刀这么简单,司少康的救命之恩,从玳崆山上到今时今日早就数算不清了。
司少康扯了干净布条出来,将自己的伤手包扎好。他瞅着第五君这副模样,嘴角轻轻勾起。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知道的啊。”
他语气轻快,心中却是微沉。冥冥之中,有什么已经发生了变数,司少康从未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某个人的命数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外,他根本无法预测。
偏偏这个人,跟小君……
“所以你最好给我省点心。”
说完这句话,司少康敲了一记第五君的脑袋,潇洒地转身,大步走去。
第五君捂着自己的头,迟钝了好久才跟上。
他望着司少康的背影,踩着司少康走过的土地,在愈加昏暗的山村野地里行走。司少康的白衣像一轮明月,本来在九天之上,不知怎的落入凡尘,好像就为了给他指路似的。
-
第五君跪在司少康的墓前,从日暮时分跪到入夜。
对着坟头和对着灵位的观感迥异。在灸我崖的时候,第五君能对着司少康的灵位说几句俏皮话,连带着打趣灸我崖的列祖列宗;可对着这座石头坟,第五君几个时辰里,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他在墓旁挖了一个土坑,好好地把这束艾草栽了进去,又浇了点水。接着,他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来几块漂亮石头,盖在了坟头上面,就当旧墓翻新。
天色已晚,第五君的目光晃了晃,从石头坟缓缓挪到天边。
树林里已经漆黑一片,风声桀桀。
“该回去了。”第五君低笑一声,心想:“齐释青可能要发疯了。”
第五君揉了一下膝盖,正准备起身时,他耳朵里适时响起了远在蓬莱岛东灸我崖里的、他的小徒弟刘大刚的叨叨声。
“师父!”大刚喊了一嗓子。
第五君笑了出来。
“师父!我今天白天接诊了十五个病号,刚刚还去出了个急诊!是个腹泻的小婴儿!”
第五君看着司少康的墓,眼神闪动。
他喉结滚了又滚,好像有什么无形的诫命让他发不出声似的,他闭上嘴,用鼻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刚的声音还在耳朵里此起彼伏:“师父,你好几天没给我写信了!是不是该给我写信了呀!”
“师父你给我的传音符让我不小心撕破了一个小口口,现在都不敢随身带着了,我夹在了书里。师父你能再做一个传音符给我吗!”
……
第五君抿了抿唇,像是认错一样垂着眼睛。许是大刚一连串的“师父师父”给了第五君勇气,他嘴唇开合,最终也轻轻叫了一声:
“师父。”
他抬眼看向无名无姓、连碑文都没有的坟墓。
“你……”
第五君一开口嗓子就哑了,他停了好久,才继续道:“临死的时候。”
“嘱咐我不要报仇,不要立碑,回灸我崖,不要回来。”
第五君深吸一口气。
“我在灸我崖给你保证过,我不报仇。”
“但我心里一直想查清当年的事。”
“……我也无法不立碑。”
第五君喃喃道:
“师父,你得让我留个念想。”
一个孤独的客旅,在哪里也呆不长久。只有在有人同行的路上留下一个界碑,才能换取短暂的皈依。
第五君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露出一个笑来。
“师父,刚刚你徒孙给我传音了。你天上有灵,在灸我崖多照拂他。”
他最后深深看了这座石头坟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