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暗色的走廊很长,看起来仿佛没有尽头。
上任魔尊在位时,两侧都装点着各种奇珍;而现任魔尊继位后,宫殿各处的异宝基本都撤尽了,自然也包括这里。
魔宫因此显得空寂些许,却又平添了几分冷冽肃杀之气。
从右边的窗往外望去,可以瞧见远处葱郁的林木以及更远处无垠的沙丘。在皎洁的月光之下,那片沙丘如同抹了层银白的霜。
走廊内,鸣沙在前领路,淮念在后跟随。两人行进俱是静默无声。
淮念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魔尊最亲信的这位贴身侍从刚才步入临渊殿,居然是来找自己。
众目睽睽之下,鸣沙平静地告知,陛下要见他。
那一刹,淮念脑海中闪过无数思绪。只是局面容不得迟疑,故而在瞬息的惊愕之后,他便神色如常地站起身来,跟上了鸣沙。
哪怕莲心居的楼阁都设有重重禁制,魔宫内部就更不用说,缩地成寸、神行千里之类术法的效果在这里会大打折扣。
不过即便如此,看位于自己身前的鸣沙那不疾不徐的步伐,淮念猜测魔尊要见自己也必然不是为了某种紧要之事。
所以,那会是什么缘故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起身前闪过的无数思绪再度浮现于脑海,其中情理不合与可能过小的很快被他筛了出去,最后只余下寥寥数种。
在这寥寥数种之间,有关“莲心居”的那种让淮念无法忽略。
他在心里暗道不妙。
是自己疏忽了。整个魔界都是魔尊的地盘,自己前往莲心居所做的一切,恐怕都瞒不过他的眼。
曲宁再如何浪荡闲游、眠花宿柳也毕竟是他的事,而自己身为他名义上的“夫人”,如果被抓住这种把柄,到底不甚合适。
尤其自己还是仙族乃至仙君独子,个中微妙之处,绝非三言两语可以道尽。
一时冲动果真要不得。
虽然如此作想,但淮念并不后悔前往莲心居。
无论如何,他都不后悔遇见那个人。
只是,假如魔尊当真介入此事,他会怎么对待离颜呢?
思及现任魔尊那素来冷厉果决的行事之法,淮念就觉得浑身发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现在最为担忧的,不是其他,正是离颜的安危。
淮念想要抬手触碰缠在自己左臂上的发带,然而他指尖微颤,终是顾虑此举过于显眼而选择了暂且作罢。
当下事已至此,他该如何是好?
自己身份特殊,魔尊断然不会因着此事为难。现在让鸣沙带自己去见他,许是一种告诫或敲打,亦可能只是单纯地要同自己进行商议。
当然,在对方眼里,自己恐怕没有与他“商议”的资格。
但总而言之,自己的安全毕竟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相较之下,离颜的处境就不妙得多。
魔尊或许会感到自身威严受损,震怒的同时希望尽快了结一切;或许会认为离颜可以利用,掌控他的生死来谋取利益;又或许会觉得这仅是桩无足轻重的小事,没有紧追不放的必要——究竟会是哪种可能占据上风,淮念无从知晓。
因为归根结底,他并不了解对方的性情与手段。
尚在思索之际,淮念忽地发现鸣沙的脚步止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来是业已到达。
在走廊的尽头、两人的前方,是一道高且厚重的双开大门,上面雕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不论色调还是样式都与整个魔宫十分相配。
鸣沙神情恭谨地立于一侧,应是不会随他共同入内。
这样也好。淮念暗想,省得到时多个人旁观自己的窘况。
当年母君的突然亡故教会了他一件事,即在任何时候都做好最坏的打算。
而此刻最坏、最坏的可能,无疑是刚推开门,魔尊就告诉他,离颜已经死了。
思及那种情形,淮念抿了抿唇,指尖再度微颤。
在仅是设想的前提下,他尚可以稳住表面的镇静;但假若设想变成事实,他亦无法确定自己将会作何发应。
稍稍平息心中的纷乱之后,淮念向前几步,抬手便欲推门而入。
立于一侧的鸣沙依旧是恭谨地垂着眼,颇为知趣地没有出声提醒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着神思不属,淮念竟未在第一时间发现,这道大门上施有术法,只需直接迈过即可。
“推门”纯粹是多此一举,且是依他的见识与修为本不该有的多此一举。
在抬手的那个瞬间,淮念已经意识到这点,然而再无法做出更改。指尖传来吸力;仿佛是被一股柔和的水流推送过了一道轻薄的水帘,他的身体当即出现在大门的另一边。
不幸的是,他还保持着抬手的姿势。
虽说反应很快的他尽可能迅速且自然地放下了抬起的右手,并竭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淮念仍旧可以肯定,对方必是瞧见了。
自己对庆归晚宴曾是那般看重,未想初见印象却败在了这意料之外的第一步。
懊恼与尴尬之情汹涌而来,一时竟然压过了他心中隐约的恐惧与慌乱。
会出现以上这种情况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淮念略带讶异地发现,魔尊本人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冷硬、暴戾。
至少,他能够确信,在自己放下右手的那一刹,对方眼里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若是考虑上对方的尊贵身份与超然地位,以“温和”二字形容都不算太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淮念心里发虚,到底不敢多加打量。同时,他亦忽略了自己心中浮起的几分莫名熟悉感。
剑眉星目、轮廓分明,这般堂堂仪表他定然见之难忘,若曾相遇怎会没留印象?
但于对方而言,堪称俊美无俦的相貌并不如何惹眼,那份雍容气度与凛冽气势必是旁者最先注意且再难忽视的。
哪怕对方此时似乎有意显出“温和”,依旧会让淮念联想到静水流深。
尤其这处殿堂并不宽敞,那种隐隐的压迫感无疑更甚。
或许,状若怡然斜倚于长椅之上的魔尊本人都不曾意识到这点。淮念暗想。
“坐吧,随意些。”魔尊注视着他,首先开口,“无需拘束。”
如何能不拘束?淮念心道,但面上还是十分顺从地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姿态优雅地落了座。
“此前适逢本座闭关,始终未曾与你会面,还望见谅。”魔尊在他坐下后再度开口,语气在淮念听来异常真诚。
这自是必须“谅”的。事实上,淮念甚至对他会这么说而感到惊诧,因为不论按照修为还是地位,对方都根本无需同己虚与委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试图找些话语表示“受宠若惊”,但略作思忖后还是无奈放弃。言谈往还实非他所擅长,弄巧成拙才是得不偿失。
万幸,魔尊似乎并不介意他是否回应:“在魔界,可有许多不习惯?”
淮念着实没料到魔尊对自己的态度竟这般……亲近?他一时寻不到确切的形容之法,只中规中矩地回答:“还好。”
不习惯自然是有的,可没必要在这里畅言。
魔尊又问:“不喜欢宴会?”
淮念倏地一惊,有点摸不准对方究竟是何意图,仍道:“还好。”
此前的纷乱思绪并未完全消散,他的内心依旧满怀忧虑,惟恐对方现在的平和只是暂时的伪装,等下便会露出嗜血的獠牙。
几息静默。
淮念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和离颜的初见。他很快反应过来,暗怪自己走神,同时努力将那人的身影暂且移出脑海。
“本座近日才了解到,仙魔两族在饮食方面殊异颇多。”魔尊始终以沉静的目光注视着他,“不曾为你单独安排,可会怪罪本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话有种独特的韵律,舒缓、从容,且不会使人觉得拿腔捏调。
“不会。”淮念诚心实意地道。为了表现出这点,他甚至还微微摇了摇头。
确是“不会”,而非“不敢”。假若对方当真给予特殊待遇,他才会深感如芒在背,生怕其间玄机暗藏,亦恐自己成为十二君的眼中之钉。
实际上,对方现在这般与他交谈,已足够让淮念心中忐忑。
怎么还不进入正题呢?
对方大费周章地令贴身侍从带自己过来单独会面,总不可能就只为了闲话家常?
淮念如是想着,直到这次简短的会面告终,都还难以置信:对方大费周章地令贴身侍从带自己过来单独会面,真的就只为了闲话家常?
他怔怔地回到了双开大门的另一侧,思及自己此前的种种烦扰、忧虑、恐慌,只觉得恍如笑话。
当然,从结果来看,这毕竟是个值得庆幸的笑话。
等在那里的鸣沙朝他稍一欠身:“殿下,请随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淮念自是跟上。
再度途经暗色走廊之际,他的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他很难相信魔尊会不知自己与离颜的事,只能认为,对方暂且没有追究之意。这背后或许有诸多可能,然而但凡深思无果的猜想,他素来都不愿白费气力。
……
这场庆归晚宴的三道主菜是严格按着魔界规矩来的,依序分别属于鱼、禽、兽。
淮念再次进到临渊殿时,最后一道主菜已经上桌。
他认不出自己那份乃是何种凶兽又是哪处部位,仅仅见其猩红的肉裹着雪白的骨,便略感不适、颇难下箸。
所幸,这回淮念无需多作纠结。因为就在他落座后不久,一直未曾入宴的魔尊终于到场了。
他步入时并无任何声响,殿内却瞬间静默下来。十二君立时起身、垂首,淮念自是依样照做;惟有曲宁反应慢了半拍,眼中隐现不安。
直至魔尊登上主位,道了声“坐”,诸君才称谢落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的目光与心神齐聚在魔尊身上,想来不会有谁再关注自己是否动筷。
淮念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讶异魔尊唤己、露面的时机居然都如此之巧,恰好替他解了两次围,简直好比特意安排——不过那怎么可能呢?对方问一句“可会怪罪本座”,就足够让人深感意料之外了。
相较于先前,这时的魔尊亲和更少、威仪更盛,周身气势凛然,哪怕只一个浅淡的眼神也足以使人压力倍增;原本简约的玄青常服亦换作了一套样式精致的绣金暗纹墨玉袍。
刚才是单独会见,淮念未敢仔细打量;此刻乃众人同在,他的目光不禁放肆起来。
当然,这所谓的“放肆”亦在合理范畴之内。事实上,若无之前那场闲谈作缓冲,他在对方强大的威势压迫下恐怕都未必会抬首。
纵是如此,几度同魔尊对上视线后,淮念亦觉惴惴。
是自己的错觉吗?
他总觉得,对方的目光落到自己这边着实太频繁了些。
尤其不可思议的是,他还觉得,对方的目光落到自己这边就会少了些冷峻、多了些温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庆归晚宴终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