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会儿外婆的花店也转手了,交给别人来打理。
沈朝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整天待在花店陪着外婆, 看外婆画画。
他没有朋友,便时常待在家里, 作业早早写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虽然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罗暮芸怕他闷坏了,听隔壁邻居说她家的孩子每周有三天的时间都要出门去学吉他。
罗暮芸心血来潮,也给沈朝报了个名,让他和那个男生一起去,也能顺便交交朋友。
吉他培训班离外婆家不算远,走路要十来分钟的样子。
起初那个男生还带着沈朝一起走,但看他爱搭不理的样子,后面也不带他了。
学吉他在二楼,那一片区域也有针对青少年的其它培训班,类型不少。
沈朝刚来时就注意到了,一楼的大教室一直空着,里面的东西也落了灰,看起来很久没用。
没几天,楼下陆续传来动静,有装修收拾的声音。
第二周,沈朝从外面看到那个大教室差不多被装好了,几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站在窗边能看清里面大部分的布置。
沈朝见到很多画架,雕塑,道具,还有铺开的画笔工具,看样子是要改成一个美术室。
门开着,里面很安静,似乎没人。
沈朝脑海里回想起和外婆相处时看她画画的记忆,也和现在一样安静。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只是想多看一眼那些画。
整个夏天都很热,那一天尤其。
沈朝手心沁出一点汗,他背着吉他,走进了那间很大的安静的美术室。
脚下“咔嚓”响了一声,划破安静。他没注意,踩到了一个小物件
以为自己踩坏了什么,赶紧低头看。
在教室最里面的人正蹲着耐心摆弄两株盆栽,因为有点强迫症,想把它们放在最居中的位置。
听到声响,他回身,站起来,看到一个小少年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他扬起笑意,温声问道:“小同学,是想学画画吗?”
那小男生似乎被吓了一跳,没想还有人在。
他猛地抬头。
夏日喧嚣,在明净玻璃窗透过来的炽热刺眼的光线下,沈朝第一次见到了岑一清。
他站在很靠里的位置,身上是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皮肤也很白,隔得远有点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却能听清他语气的温柔笑意。
但那一刻沈朝顾不了这么多。
他心虚得厉害,以为这里没人,未经同意就擅自闯了进来。
沈朝心跳不止,胡乱地想自己会不会被当做小偷。
对方见他不说话,又轻声问:“怎么了?”
在他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沈朝心下慌乱,几乎是立刻就转身跑走了。
岑一清在原地愣愣地眨了眨眼。
美术老师从门口过来,手里拿着两幅要挂起来的画,不禁驻足看了看那个飞快跑走的小男生,又瞅向岑一清,好笑着问道:“你欺负人家了?”
岑一清实在冤枉。
他上前主动接过老师手里的画,“怎么会,我都没碰他。”
美术老师姓邵,岑一清最开始学画画就是跟着她学的。
邵老师自身功底强,教得也好,不少出于兴趣跟她学画画的学生,被激起了热爱,后来都选择成了美术生。
那时候美术班还没迁位置。
岑一清考上美院之后,假期回来看邵老师,也会在她的班里打发时间,发现她学生比之前多了不少。
今年美术班挪到这边来,能容纳多一点的学生。
岑一清大二结束了,趁着假期来帮忙布置,照看学生,邵老师还给自己发工资呢。
对于楼上学音乐的班级来说,新开的美术班还挺吸引人的。
学美术的女生要多一点,其中不乏长得好看还气质好的。
处于青春期的男生们心思多,时不时就下楼来转悠,想看人家画画。
沈朝和那些男生不一样,他不看女生,只注意到那个漂亮的大学生。
最开始也只是因为自己闯进美术室被他发现,沈朝路过时不由得多看他几眼,发现这人很温柔,说话时眼眸里总是带着点笑意。
沈朝上完课,买完雪糕,依旧从美术班前面经过。
直到里面的人侧身,忽然看过来一眼。
沈朝愣愣咬下一口带甜的冰。
他莫名慌张,避开视线,逃也似的快速走掉了。
冰在口腔里融化。
沈朝仍然觉得热得厉害。
每周有三天,沈朝走十分钟,踩着一路的树荫去学吉他,太阳把整个地面都烤焦了,草木奄奄一息。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滚烫,依旧坚持。
因为能看岑一清六次。
还因为,他的爸妈最近在吵架。
沈明远难得休假也回了趟榆城,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不是很好。
现在想想,初二的时候罗暮芸应该有了生病的苗头,所以她情绪偶尔不稳定,也对沈明远有了抱怨的想法,但她很尽量地没在沈朝面前表现出来。
因此沈朝心情也不好,培训班男生多,休息时间小打小闹都正常,但有人惹到了沈朝。
沈朝也没忍着,跟人闹起来,打了一架。
他以前没打过架,自然是受伤了,但那人也没落着好。
沈朝那天没上完课就拎起吉他包走了。
经过楼下的时候,岑一清正在窗边画画。
之前他都是帮着老师给学生讲解改正,自己很少坐下来画画。
今天应该是不忙,有了空闲时间。
岑一清坐得端正,衬衫下是单薄清瘦的身体,耐心沉静的神情。他手里拿着调色盘,画笔在画纸上轻点勾勒。
岑一清将手里这个颜色涂完,才意识到被挡了些光,他侧过脸看向窗外。
还是之前的那个小男生,背着吉他站在那里,两人头一次这么近地对视。
岑一清看到他脸上挂着伤痕,心下一惊。
“一清,来。”邵老师喊了他一声。
岑一清回头应了声,再看回窗边,正准备问问这男生的情况,人已经走了。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再见面时是在一个户外的废弃的篮球场。
美术室休息,岑一清自己出门打发时间,他找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可以画对面高高的建筑塔。
岑一清坐在一棵很大的树下,时不时望向对面,用铅笔对着比划一下,再回到画本里。
忘了沈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坐在离岑一清很远的地方树荫下,也不出声,就双手抱着腿,脸侧着趴在膝盖上,看岑一清画画。
等到岑一清注意到他的时候,沈朝已经待了很久。
岑一清走过去,这次他没跑。
上次的伤痕还没完全消下去,这次手上腿上又添了新的。
“小小年纪又打架?”
沈朝不愿意说是自己没打赢上次的人,因为那人这次找了帮手。他闷闷地否认:“...没有。”
没有才怪。
岑一清就让他在这里等自己,热心地去找了个药店,买了碘伏和药膏回来。
用矿泉水给他清洗伤口,再擦碘伏消毒。
做这些的时候,岑一清很有耐心,手上放轻动作,还小心地问沈朝疼不疼。
沈朝看着他垂下的眼眸,因为天气热微微出汗的鼻尖,微红的脸颊和耳廓,还有白皙漂亮的侧颈。
温热的风吹过来,带着岑一清衣服上清新皂角的香气。
沈朝心脏热乎乎的,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他漂亮,温柔,人很好,心思细腻,眼睛还会说话。
小小年纪的沈朝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男生。
唯一一个这样的男生。
明明没有被太阳晒到,每一处被岑一清擦拭过的伤口却都在发着烫,密密麻麻蔓延到他的全身。
沈朝呼吸有点乱。
“热着了?”岑一清问。
“嗯。”
岑一清给他处理完受伤的地方,将买的药递给他,让他回去也要记得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