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风这便将碰见胡人的事情细致道来。
验尸房内,周沉和张仵作听完皆是一惊。
他们现下验的这具尸体,正好就是被善用弯刀的胡人所杀。
如若吟风在白天碰见的浑身带着人血气息的胡人,真的是他们所追寻的凶手,这般巧合之事,兴许连千万分之一的概率都没有。
他与张仵作两相对视,最终决定,哪怕几率微渺,也得赶去查探一番。
这一查,就是半夜。
接连几日的阴沉天气终于爆发,狂乱北风卷起鹅毛大雪倾倒而下。
刺骨寒凉隔着窗纸袭来,像是要将人活吞下去。
吟风原以为将哽在心里的事说出来就能安睡,此刻听着风声和漱漱雪声,莫名地难以入眠。
直到子夜来临,吟风听见外头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猜测是周沉安全回到京兆府,才总算放下心,侧过身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狂风已经歇下,纷纷扰扰的大雪还在静静落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吟风险些睡过头,望着漫天雪景也根本来不及细赏,赶在衙役们上值前熬了一锅热乎乎的赤豆粥。做蒸包已经有些来不及,吟风匆忙拿起煎锅,打算做个外酥里嫩的生煎包。
可越急越是容易出错,煎锅的油烧的正旺,放进肉包时,吟风被溅起的油花一烫,手背上当即冒出几个水泡。
偏偏祸不单行,她第一锅包子还没煎好,就听着外头一声惨叫传来。
“李叔?”
根本顾不上翻锅,吟风赶忙探出头一看,就瞧见李策已经在湿滑的雪地里挣扎了一会儿。
李策年近半百,这一摔,脚腕的骨头硬生生错了位。
吟风现下这副身子骨比她在现世时虚弱许多,根本抬不起李策。还是唤来值守的衙役,才终于安全地将他转移到了马车上,准备往济善堂送去。
安顿好李策,吟风心力交瘁地盛出焦炭似的生煎包,煎起第二锅。
平白少了那么多包子,吟风怕不够吃,又焯了些豆芽和笋丝拌在一起,算是个爽脆小菜。
光是备好了餐还不够。
往常周少尹的早膳,都是由李策送去的。今天他崴了脚,早膳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吟风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向前来用膳的衙役们告了辞,说是餐食已经备好,请他们自便。接着,就提了食盒踏进京兆府廨署中。
路过两段长廊,穿过一扇朱漆门扉,便看见假山流水旁栽着一株曲屈有致的寒梅,枝桠覆着薄雪。虽花期未至,但已可窥其姿态玲珑。
梅树后头便是周少尹平日里待得最久的地方。
古人唤作廨署,便是今人口中的办公室。
和她常待的公厨不同,廨署在公堂背后,也是京兆府最靠北的一侧。喧闹嘈杂与此处断无半分关联。
指节轻落于门框之上,都怕会惊着静谧的空气。
她清了嗓子,正色道:“周少尹,我是吟风,来送早膳。”
廨署内并无动静。
吟风又轻敲了两下,里头才终于出了声。
“进来罢。”
这一声回答,瓮声瓮气的,透着些许沙哑和疲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吟风难免忆起昨晚她向周沉上报胡人的那事。
夜间除了他回府的声音,好似也没什么捉拿案犯的动静。
难道那胡人真是无辜的?自己闻错了?还害周少尹冒雪白跑一趟?
吟风边递上食盒,边在心中做起猜想。
目光也不由自主落在周沉逆着曦光的侧脸上,他眼眶通红,眉间锁着愁云。
吟风取出冒着热气的赤豆粥和配菜上桌,周沉才将扶着额头的左臂挪开了些。
来公厨的这些天,吟风对周沉的印象约摸是个古代工作狂兼京兆府内卷之王。公务缠身时,他的神色十之八/九也多是匆忙与紧绷交替显现,像这样愁云惨淡倒是头一回。
就连刚刚好转的胃口也滑落回去。
周沉只吃完赤豆粥和一碟小菜,生煎包一口未动,便令吟风端走。
难道是生煎包沾染了上一锅的焦气?
吟风终于忍不住开腔,“是生煎包不合胃口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些不适,今日不想食荤腥。”周沉答完,又淡淡问道,“李策今日怎么没来?”
“李叔他不慎摔倒,已经送到济善堂看伤去了。”
周沉神情莫名有些恍然,抬眼看向窗外寂寂雪景,温言道:“地上湿滑,你也小心。”
这话中分明有了些送客的意味,吟风脸色憋得通红,满腹疑问就在嘴边打转,却再问不出口了。
她束肩敛息,行至房门处,正欲告退。
周沉将将回神,他从书案边站起身,“还没多谢小风姑娘,昨夜将那胡人之事告知于我。”
“抓住他了吗?”
周沉浅浅摇头。
“昨夜我去时,已临近宵禁。那条巷子已经空了,不曾找到你所说的馄饨摊子。不过顺着巷子往里,我找到一间有些古怪的客栈。”
“客栈?”
吟风皱起眉,她还记得她去的那条背街小巷,比起临街的酒楼食肆,甚至称得上冷清。好好的客栈不开在迎来送往的主街上,的确是有些古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风姑娘放心,我已经派人守在那里了。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京兆府的眼睛。”
有了这番话,吟风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原处。
回到公厨,衙役们也都相继吃完了早饭,只有姗姗来迟的赵士谦还在埋头苦吃。
吟风放下空食盒,脑海中不自觉闪过周沉通红的眼眶。
趁着赵士谦还没吃完,她赶忙煮了壶明目清火的枸杞菊花茶,请他带去廨署与周少尹同饮。
末了,还抓了把冰糖,放进了小碟中供他们自取。
赵士谦提溜着硕大的茶壶踏进廨署时,周沉仍坐在书案前,木雕似得保持着一手扶额的姿势。落在赵士谦眼中,莫名有些苦大仇深。
周沉莫非是这样枯坐了整整一夜?
他把茶壶咚地一声放在案上,水声晃荡在瓷壁上,将周沉木然的神情生生拽了回来。
“……你有何事?”
赵士谦大摇大摆坐在太师椅上,咧嘴得意道:“小风姑娘方才给我煮了花茶,有菊花,还有枸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茶壶就摆在书案上,绕不过周沉的目光。
周沉心间一紧,眉头也更加皱巴巴了,他故意侧过目光,将视线落在了书案最角落的卷宗上。
随即便想起,他袖彀之内还有昨日从吟风那里没收来的桃酥小饼。
难以言明的焦躁自心头腾起,他兀自拿起昨日夏家父亲的卷宗,凛声道:“拿走。”
赵士谦被吓了一个激灵,后知后觉玩笑开大了,灰溜溜地提着花茶潜回了属于自己的那张书案前。
夏家父亲的案子扑朔迷离,许多事尚未查清,周沉又像朵乌云守在这里岿然不动,将同处一间廨署的赵士谦压得喘不过气。
没待多久,他就借口调查夏家父亲,慌忙遁了。
说要调查夏家父亲,赵士谦实际也没什么头绪,只能从邻里开始查起。
很快,赵士谦便查到了夏家父亲生前最常流连的地方,正是位于嘉会坊的一处赌坊。
听闻他欠了巨额赌债,把自己的女儿夏茉娘卖给青楼,也是为了还债。
赵士谦摸索着找去了赌坊。既是调查,他便不想张扬,只穿着最为普通的白衣。没想到被赌场维持秩序的几位彪形大汉视作输不起钱的穷光蛋,囫囵个地扔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衣沾染了一地灰尘,配上他垂挂在眼睑的黑眼圈,当即就被赌坊周围的落魄赌鬼们认成了同类。
其中一个可称得上是衣衫褴褛的花发老者颤颤巍巍而来,堆着满脸讪笑问道:“小子,你欠了谁的钱?”
赵士谦暗自咽下委屈,“欠了……”
他试探着将夏家父亲的名讳报给了这名赌鬼。
“哦?老夏他跟着西域行商去了,我跟他熟,你把钱还给我就行,等他回来我就交给他。”那老者眼神微眯,心中算盘打得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