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料峭春风在夜间刮起来酷似刀子割肉。
酉时的鼓声一过,夜幕降临,一乘二人便轿停在了汴京西城小旗杆巷口。
小旗杆巷得名于其所处的位置,它离昼夜不息的马行街不远,而马行街与隔壁的永福街、春来巷交错形成了一个槽子型的旗子型夜市,笔直又狭长的小巷则从西向东的支棱起了这面“旗子”。
尽管它离这夜市区近,但因为巷子窄长、没地方落轿,所以很难热闹起来。
甫一停稳,一身量中等微微发福的长须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出了轿,他内穿苍蓝缂丝绵袄子,外罩了件同色开衫直领对襟,身披獭子皮大氅,头顶葛巾帽,瞧着约莫四五十岁,一身员外打扮。
二人行至一扇小门前,轻轻敲了四下。不时,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里头人瞧他一眼,不作声将门拉开,表情恭谨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
“一个时辰。”男子回首简短吩咐,自管家手中接了灯。
“是。”
门关上不久,那随从便消失在巷中。在隔壁街巷热闹的喧哗相称下,夜色中的主仆二人并不如何引人注意。
这座叫做“晓风亭”的茶寮内设极为简单。草草几间房,三两仆人,也没人来招呼,男子却习以为常,兀自来到二楼的头间。
一进门,侯在房中的青年便起了身作揖:“鹤眠兄。”他身着浅碧色棉服,外罩了浅灰半袖,头上只簪了一只乌木簪,未戴头巾,是随意的学究打扮,可他身材高挑眉目俊朗,一双桃花眼黑如点漆,一瞧便叫人移不开眼。
中年男子笑开了:“哎呀失礼失礼,我这个讨茶喝的主人家还来迟了!让亦惇你久等了!”明黄的灯光照出了他那张方脸和短眉小眼,便是户部右侍郎徐显。
“我也是才从姚府过来,水刚烧开鹤眠兄你就来了。”唐祁微微一笑,自如地坐到一旁的副座上,挽起袖子开始洗茶具。
二人坐定,水声轻漾,徐显小声问:“太傅老先生如何?”
唐祁神色稍凝,低叹道:“还是那样,今天进了点耳子汤吃了块点心,范神医说依着他的法子约莫能拖到这个月底去,三月就不好说了。”
徐显眨巴着小眼:“还能吃东西那就好,听着挺过三月大婚有希望呢。”
“嗯,希望如此。”
徐显叹完气又拧了眉毛:“选个什么时候不好,非得选三月。”三月二十是太子与姚蕴仪的大婚之日,这话他本不该说,但二人相熟,徐显便无所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