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泉驿。风继续吹。
“面好了,二位久等了!”小二笃笃上了楼,稳当如常,那面汤是一点没洒出来,丝毫瞧不出他腿脚的不便。
狂风入座,几盏烛火在的琉璃罩中雀跃抖动,还未走近便瞧见一动不动趴于桌前的少女,她瘦弱的身子蜷缩在大氅里,任夜风吹得那皮毛如野草般翻滚也毫无动静。
风闻在鼻子里皆是刺骨之意,只有少许锈味自那大氅下随风送来,他正欲细瞧,却听平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醉了。”
他即刻晓得了趴着的那个是谁。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刘溪鸰接着道:“这样冷,小哥还亲自来送,怎的不见跑堂的?”
小二虽摸不清这两人什么路数,但结局已定,嘴上便先流利地答了:“姑娘折煞小人了,那几个猢狲偷懒犯困办不成事,姑娘既给了赏钱,小人就是跑个七八回也不在话下的!”说着一回头,便见少女把自己盯着。
背身听话时不觉得有什么,一对视便觉出了她的不同。只见她白瘦削的面上泛起个貌似真诚的笑,而下一刻断水轻吟,乌黑的剑尖已从暗处抵了上来,森冷的锈味泛上鼻尖。
刘溪鸰说:“有劳小哥留我一命。”
小二吃痛,瞧了眼地上碎掉的酒瓶和薄薄的一层冰,只得立住不动了:“小人便猜着姑娘早已识破。可既如此,为何还要回来?”
虽然两边都是客,谁赢帮谁横竖不亏,但他这回却是看不懂这两个女孩的章程的。
“要活的不要死的”是樱樱早先就同他约定好的,只待给出暗示便可下手,他好奇她的暗示为何迟迟不来?
而眼前这女郎明显更加防备,一骑好马又有武艺傍身,早上走得掉便不必回头,怎得却又跟着那丫头折返了来?心里飞快盘算着,难不成她是为了一锅端了这店?可她孤身一人,究竟能做什么呢?
正想着,刘溪鸰便答了他:“来此办差,人生地不熟,想劳烦小哥和都督帮着打听些消息,比我这命值钱千百倍。我瞧贵店营生多,这买卖若是能成,另有犒赏。想来小哥不会介意在我身上少刮些油来的吧?”
他一听,心顿时落了一半,虽身子依旧不动,但笑得自如了些:“姑娘既是官差,要做小店的生意为何不早说,偏叫小人误会了!”
他这店中既明目张胆的宰客,也尽心尽力的在别处捞银子,买卖文引、攒局引荐、倒卖私物……什么都做,而消息便是在这来来回回中产生,一卖便可再赚一道钱。
若是有个把熟客非要做个套儿等羊往里钻,只要不坏规矩,他们这些小鬼也乐得顺水推舟捞一笔钱,他原以为刘溪鸰就是这种,直到方才她给了他那锭官银。
这会听她提了高都督,心中到底有了谱,这小捞一笔的打算当然作罢。
小二瞥了眼顶在脖子上一动不动的剑。寒风之中它给人的感觉不算太冷,但也不是很舒服,心思活泛如他随即道:“姑娘心慈,竟能忍到现在才杀她。外头这样冷,姑娘何妨与小人入内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