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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盛拾月少年时,这一年,盛拾月还在和萧景等人厮混,整日熬鹰看戏,骑马穿梭街道坊间。
被用力挥打的彩球,以极快速度撞入门洞,一下子落在地上,少女们雀跃的欢呼声响彻整片草地。
不远处的青衫女子不由转头看去,漆黑润亮的眼眸凝住,定定看着那边。
只见,身穿骑射服的盛拾月长腿一扫,单手扯着缰绳,利落下马,神色是同样的欣然。
那孟清心直接从远处跑来,刚跑到盛拾月面前,就兴高采烈地开始嚷嚷:“盛九你这一球可打得太好了,萧景她们之前又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惨!”
已经走过来的萧景等人顿时不满,不甘反驳道:“那是盛九、流云她们配合得好,关你什么事?你乐成这样。”
那孟清心直接一叉腰,十分得意道:“我们是一队的,有本事下次手势令你们先赢了我,再把盛九、流云她们选走。”
其他人顿时语塞,只能不情不愿道:“算你运气好。”
这话一出,孟清心越发得意,那下巴恨不得扬到天上去,看得其他人牙直痒痒。
盛拾月懒得和她们争这个,摆了摆手就道:“行了,快去收拾收拾,等会去樊楼吃酒去。”
她话语一顿,又补充道:“我请。”
刚刚还愁眉苦脸的人,瞬间就喜笑颜开,笑呵呵扯出一堆恭维祝贺的话,就差把盛拾月比作草原的神射手了。
盛拾月虽性子嚣张,可也不是个狂妄自大、不知所谓的主,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夸赞,顿时又气又笑地斥骂回去,顺带还给说得最夸张的孟清心来了一脚。
孟清心也不生气,哎哟一叫,很是搞怪,惹得众人大笑起。
一群人就这样嬉闹着,拖着酸软脚步往旁边走,还没有走到边缘处,就见一仆从火急火燎赶回来,开口就道:“殿下不好了!”
盛拾月脸上的笑意未收,满不在乎道:“怎么了?”
仆从不敢有片刻耽搁,忙喊道:“丞相大人携着几个朝中大臣过来了!”
听到这话,盛拾月笑意一僵,众纨绔的笑全部收回,竟默契地收声,像是耗子遇到猫一般,脚步匆匆地往场外逃。
对宁清歌为何来此的事情,没有丝毫诧异疑问,毕竟自大梁开国后,这马球便风靡全国,上到皇帝臣子,下到平民商贾,无一不会,那些个关系极好的大臣也时常相约,一起到城外打马球。
而她们目前所在的草场,既离汴京最近,又草地柔软,日日让人填补,没有半点缺口,颇受京中贵人喜爱,成为平常打马球的首选。
几人的脚步越走越快,甚至可以说是跑起来了。
这也不怪她们,实在是怕得很。
每次碰见这些朝廷清流,不是被告状,受家族责罚,就是被迫停留在原地,听这群人引经据典地教导,表面是劝他们改邪归正,实际却是阴阳怪气地将她们骂一遍,实在烦得很。
尤其
是那个宁清歌,脸一板,又凶又冷,骂得人浑身难受,却不敢出言反驳,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她,宁清歌还没有开口呢,她们身后的家族就先揪着她们的耳朵,去宁府跪地认错了。
惹不起,遇见又烦,只能极力躲避。
可这种事情就是想什么来什么,她们刚走出去半截,便撞见往这边赶来的宁清歌等人。
她们似乎在聊什么,面容还带着虚假的温和笑意,看起来十分愉悦,不过这一切都停在她们看见盛拾月等人后。
那几个围在宁清歌身边的人笑意一收,眼底竟带着几分鄙夷与轻蔑,姿态十分傲慢。
刚刚赢球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盛拾月看着宁清歌拧紧眉头,好像露出几分嫌恶,继而就要张口……
她脊背顿时一僵。
果真没逃过!
又是那一套唠唠叨叨的训斥!
盛拾月手脚冰凉,很是绝望。
再晚些,樊楼二层。
骂骂咧咧的声音几乎穿破楼顶,之前嬉笑玩闹的纨绔们,个个面带怨气,接连不断地斥骂。
“这宁清歌也太过分了!”齐觉手往桌面一拍,直接大喝出声。
她们之中最好脾气的阿丹,气得满脸通红:“对啊!旁人都没有说什么,她一个人骂了一炷香!当丞相就了不起吗?!往日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事得罪她吧。”
“太过分了!简直不给我们半点面子,”孟清心气得要死,一想到周围有那么多人围着,而她们却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挨骂,就觉得丢人极了!
“对啊!你们有没有瞧见?宁清歌身后的人怎么嘲笑咱们?!”
几个人越想越气,都是家里惯出来的祖宗,平日不管怎么闹,家里也不曾说过几句重话,更别说今天这一遭了。
坐在首位的盛拾月沉着个脸,这一堆人里头,她被骂得最多,心情自然最差。
这几人骂骂咧咧半天,连喝了几碗渴水都不解气,实在气得厉害。
有人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冒出一句:“此仇不报非君子,我、我定要让宁清歌好看!”
若是往日,大家必然要拦着她,让她不要乱说,可现在个个都在气头上,不仅不拦,反倒附和起来。
这个说要给宁清歌府里的马下巴豆,那个说要去拆宁清歌家里的大门牌匾,那朱六儿最离谱,还说要买通宁清歌府邸的厨子,给宁清歌下泻药,馊点子一个接一个。
盛拾月捏着酒杯,一下子喝了半壶,咬牙切齿地添了句:“给她套个麻袋,狠揍她一顿!”
“对!”众人纷纷应和。
见盛拾月这样说,其余人就说得更激动。了
也不知是谁偏头一看,结结巴巴就道:“宁清歌他们又过来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骤然停顿,众人纷纷趴到木栏处,低头看去,还是之前的那群人,一个都没少,一堆人全围在宁清歌身边,热络地说着话。
众人的表情青一阵紫一阵,没想到会
那么晦气,躲到这里还能见到宁清歌。
“要不……我们买通小厮,在他们的饭菜里加点料?”有人冒出这样一句。
这事她们往日也不是没做过,只是……
有人咽了咽口水:“还是算了吧?要是宁清歌告我们一状,我们还能活过明天吗?”
', ' ')('有人不甘,咬牙切齿道:“那就那么算了?今儿咱们可是丢了大脸!”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视线却瞥向盛拾月,她才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可盛拾月只是沉默,没有说话,众人也只能无奈作罢。
桌上的饭菜被一扫而空,酒加了一壶又一壶,众人心里不痛快,只能喝闷酒消气。
不知过了多久,盛拾月摇摇晃晃起身,挥手推开想要搀扶的人,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这里头,她最郁闷也喝得最多,一肚子气和酒水将肚皮挤得鼓起,泛蓝的眼眸没个焦距,只能勉强往前走,刚到楼梯口,就瞧见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站在那儿,仰头看着四楼。
“你在哪儿做什么!”盛拾月不禁大喊一声。
吓得潘玄一激灵,连忙转身堵住盛拾月的嘴,小声求饶道:“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别被上头听见了。”
盛拾月有些昏沉,一把将潘玄的手拍开,醉醺醺就道:“你搞什么东西?”
那潘玄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压着声音道:“我刚才上去了一趟。”
“哦?”盛拾月抬了抬眉头。
“我发现那些人在灌宁清歌的酒,”潘玄看了下两边,低声道:“我就寻思着买通小厮,将宁清歌壶里的酒换成鹤年贡酒,反正都是他们灌的,到时候责怪起来,也没有人想得到酒壶里的酒被换了……”
这鹤年贡酒可十分厉害,算是大梁最烈的酒之一,一壶下去,成年乾元也得醉一天。
盛拾月眉头一皱,就道:“已经送上去了?”
潘玄结巴:“还没……”
盛拾月冷哼一声,随即就踹了她一脚,骂了句:“瞎胡闹。”
她虽然讨厌宁清歌,可宁清歌也是少有的、一心为百姓的好官,哪里能任由她这样被其他官员欺辱?
说话间有一小厮端酒而上,看着是要往四楼去,盛拾月转身一拦,随手就掏出个金元宝,往小厮怀里塞。
“九殿下这是……”那小厮又惊又喜,无措地看着盛拾月。
盛拾月醉得厉害,只能单手扶着栏杆,含糊道:“这是给宁清歌的酒?”
“是、是宁丞相的,”他有些忐忑。
“去换成甜米酿,”盛拾月又补充了句:“之后给宁清歌的酒,都换成甜米酿。”
这甜米酿虽也是米粮发酵而成,却只有些许酒味,就连寻常小儿都能吃几碗,一点也不醉人。
那小厮神色变化,最后还是屈服在怀里的金元宝下,忙道:“小的知道了。”
盛拾月摆了摆手,驱赶他快去。
那潘玄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结果盛拾
月抬脚又是一踹,直接把她的话全部堵住。
再晚些,喧嚣削弱,酒席散去,众人分别被自家侍人扛上马车,长鞭挥起时,车轮滚动,逐渐远去。
而其中最奢华的一辆马车,却不曾驶向府邸,反倒绕了个圈,停在樊楼后门。
“殿下,”驾车的叶流云有些不解,回头看向车厢。
而车厢里头的人却不解释,晕沉沉倒在柔软靠垫里,连眼帘都不曾抬起,只道:“停着。”
叶流云无奈,就连前头的马都扬了扬蹄子,表示不耐烦。
夜色更浓些,许久无人走出的后门终于传出动静。
缓过来些许的盛拾月,掀开车帘,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人走出,直到那道青衣身影走出。
那些白日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似乎在想送宁清歌回府,却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只能无奈离去。
盛拾月刚刚松了口气,却瞧见没有一辆马车接走宁清歌,她眉头顿时皱起。
这宁府的侍人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提前安排辆马车等候。
眼看宁清歌走下台阶,一副要独自步行离开的模样。
盛拾月抿紧唇角。
那人好像不知后头有人在看着自己,脚步越发虚浮,连个直线都走不了,歪歪斜斜的,差点撞在柱子,看得人心烦不已。
这宁清歌未免也太过自大,一个酒醉的坤泽也敢在外面乱走。
盛拾月眉头越来越紧,最后还是泄气一般,喊道:“追上去。”
片刻之后,盛拾月跳下马车,将醉醺醺的坤泽搀扶上马车。
须臾,停留许久的马车终于重新跑起,停留在她每次都要刻意避开的宁府。
宁府门外,南园焦急等待,却见到自己的主子被九殿下扶下马车。
她心中一急,连忙上前去扶,而那九殿下也和摆脱个烫手洋芋似的,急急忙忙将宁清歌丢到她那边。
“你!”南园那时还不知宁清歌对盛拾月的心意,还怕这纨绔家伙对自己主子做什么,又是担忧又是气。
可盛拾月却转身就往马车里跑,像火在后面烧一般。
南园瞬间冒出了千百个猜测,甚至急得想大声喊人,可她刚刚张了张嘴,就被人揪住衣服。
她茫然低头,只见刚刚还昏昏沉沉、完全站不稳的宁清歌,现在已经站直身子,清醒眼眸之中,哪有半点酒醉的神色。
南园难得懵住,呐呐道:“大人……”
宁清歌却神色如常,随意拍了拍衣衫,就道:“辛承他们还在樊楼外等我,你派人将他们叫回来。”
话毕,她径直往前,稳稳当当地踏上台阶。
南园眨了眨眼,又回想起九殿下方才慌慌张张离开时,似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那处好像有点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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