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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语气突然变得柔和,担忧道:“你的眼睛有点红。”
李桃李嘴唇一抖,心髒仿佛被攥紧拧出血液,瞬间被抽空成一块疏松脆弱的标本,轻轻一碰就碎了。
他动了动喉结,没来得及说什麽,陈让就笑眯眯地关上车窗,边挥手边说:“回去吧,哥哥今天就不送你回家了。”
李桃李站在原地目送车子驶离,直到眼睛逐渐失去焦距,周围的一切人物风景都变得与他无关,刚才还日月同辉的天空顷刻间就黑了下来。
他没什麽力气,哪也不想去,随便坐在医院门口的木质长椅上,擡头漫无目的地仰望天上的星星。
因为姿势,他的领口闪开一个稍大的口子,冷风毫无保留地灌入,冻得他浑身长满鸡皮疙瘩。
李桃李没什麽反应,浑身的感觉都放在眼睛上,又酸又疼。
他连忙将头仰得更高一点。
突然,视线内出现一只粉红色的纸袋。
李桃李迟钝地眨眼,空洞的眼神落在关越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寻常人察觉到他身上浓烈的排斥可能直接就转身离开了,但关越不,反而在李桃李身边坐下,纸袋放在他的腿上,解释道:“陈让的,他没来得及带走。”
李桃李目光一松,下意识抱住那个印着月亮图标的袋子。
关越垂着眼睛,可能是心里不好受,尽力将姿态放低,“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学生。”
李桃李手上的力气渐大,将纸袋握出一道皱巴巴的印子。明明不认识对方,可还是忍不住迁怒道:“为什麽要让一个学生去接触艾滋病人?明知他身上携带病毒,为什麽不给他配护具?实习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关越抿唇,无言以对。
当时情况紧急,他确实有很多事情没有考虑到,只是本能遵循先救人再治病的原则,潜意识里忽略了对学生的保护。
李桃李深深吸了一口气,拎着纸袋起身,冷冷道:“果然,不是所有的医生都配称为‘老师’。”
说完,不再理会关越,李桃李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色轿车经过老年大学,时月停了下来,接走等在路边的牧文星。
“让让,”一上车,牧文星就扭过头去抓陈让的手,“没事昂,咱们好好吃药,一定没事的。”
陈让下意识躲开牧文星的碰触。
文星紧张道:“你别躲我呀,肢体接触不传染,碰一下没关系的。”
道理陈让都懂,但他就是不想让身边要紧的人接触自己,他自己觉得膈应。陈让弯起眼睛,尽量放松神态,“你怎麽来了?”
“你出那麽大的事我能不来吗?”牧文星紧紧皱着眉头,俨然把亲儿子忘在了脑后,说着焦躁地抓紧胸前的安全带,视线飘忽仿佛自言自语道,“我早就说了,临床很危险的,不能去临床。”
“大家都是这麽过来的,我没事,”陈让安慰道,又对时月说,“妈,我们先送文星阿姨回家吧。”
时月透过后视镜看向陈让,她的儿子她了解,情绪越是有所波动,表面就越是平静,就像几年前面无表情地拿凳子给班里的同学开瓢一样。
她心疼地双手都在颤抖,又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陈让使他更加崩溃,忍着喉管的胀痛点头,“好。”
说了一路的阻断药服用后的注意事项和副作用,牧文星越发不安,提议道:“让让,要不你搬去之心苑住吧,我懂医理的,我可以照顾好你。”
“不用啦,”陈让叹气,“我真没事,不过牧妈你再说,我就要被你吓死了。”
牧文星连忙闭上嘴。
车子停在之心苑门口,牧文星把心放在陈让身上,惊惧万分地回了家。
直到人走远,陈让才叹了口气,靠在座椅后背上,疲惫地闭上眼,“妈,送我回老房子吧。”
“为什麽?”时月拒绝,“那里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周围连个认识的邻居都没有,你去那里住,出事了怎麽办?”
“能出什麽事?我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陈让轻笑,“再说了,刚才文星阿姨说的你也听到了,阻断药的副作用那麽大,陈辞那小丫头片子看到了不得吓哭啊。”
时月完全哽住,眼泪瞬间就止不住了,边用袖口抹泪边说:“把陈辞送你爷爷家住就好了,这半个月,妈妈是一定要陪你一起度过的。”
“瞎说,”陈让歪过脑袋,擡起胳膊挡住眼睛,“你自己身体什麽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都动过一次手术了,还想再来一次?你能忍我都忍不了。”
时月还要跟他争辩,陈让却打断她,“马上就要年末了,爷爷奶奶都要过来,瞒不住的。与其让那麽多人跟着担心,还不如等半个月后结果出来再统一宣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