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姐,为人君者需问己,是不是那块料。否则野心不足,为祸天下!”说完,她抱过陈洛瑜喝的那坛酒,仰头吨吨吨灌下。和特意给重伤初愈的人準备的清冽果酒不同,陈洛瑜素来喝烈酒,这一小坛下肚,陈洛清脸颊蹿红,肚腹滚热。
哐当!
酒坛砸碎在地上,陈洛清对着神魂恍惚的陈洛瑜咧嘴醉笑:“谢二姐赏酒,妹妹告辞!”说完,她略有摇晃,勉强站稳便向外走去。屈婉晋阳覃半云皆饮尽自己杯中酒跟着起身,一齐压住嘴角笑意向陈洛瑜行礼告退。
“谢二殿下赏酒!”
陈洛瑜默然于座上不动。她不做声,手下人也不好擅自应对三公主的挑衅。薄竹珺离席,送三殿下出门,看见了已在院外等候的一队兵马。
朝海公的披甲带刀侍卫。
与远川贵族中孱弱之风不同,陈洛清即使醉酒也不需踩人上马。屈婉亲自牵来马缰,陈洛清扶鞍翻身上马,率衆离去。盔甲齐整兵靴顿地,在雪地里铿锵出同一个声音,毫无喧哗。一柄柄锋刃向上的寒枪折月,慑进窥者惊诧的内心。
从何时起,三公主有了这样军容严整杀气逼人的人马?屈婉真是难得的将才……倒下大公主,来了三公主,二殿下的储君之位竟比之前还遥不可及,君心难测。
薄竹珺明白了,如今陈洛清手里,不再只有笔与纸。
她目送三公主府的人远去,转身回府。沐垚已经从客案后的树影中走出,换上腰间黑玉,与沐焱同案而坐,慢慢吃着彻底冷掉的肉菜。沐焱把壶里最后一杯温酒倒给她姐,自己捧坛中冷酒大喝。
一急一慢,不用施粉黛就完全相同的面容,这是和晋阳化妆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境界。
不为外人所知的双生子。
“是我癡心妄想……”沉默良久的陈洛瑜突然苦笑着开口,叹出彻骨的疲倦:“妄想到了现在洛清和我还能有点姐妹亲情……卢瑛……呵,我不是个称职的姐姐。我的两个妹妹居然比肩而站了……洛清,我真是没想到……”她倒是确定卢瑛是陈洛清的人了,可正如陈洛清所说,没人感兴趣了。
“殿下,当做决断。”
“哎呀呀。”沐垚放下箸,折出块手帕细细擦拭嘴角。“人家都要屠光春涧宫了。咋那麽厉害呢......”
沐焱抽刀在案,请示道:“能不能弄死?”
“不急……死也要死得合适,死得时机恰当……卢瑛先放一放。”陈洛瑜攥紧余柯抱来披在她肩上的大衣。客人离去,喧嚣散尽,树上雪天上月互照,映得她冷峻眼神瞬间成冰。“她不是说沖她来吗?那便如她所愿。”陈洛瑜妄想破灭,不光是因为陈洛清的决绝。朝中之势也由于陈洛清的异军突起而急速变化。陈洛清安置士兵卸甲屯田顺利,说明她已获得支持自己的力量。更要命的时,军中不知为何也有势力隐约在向她靠拢。
确实要早做决断。
寒月如牙,狰狞所向换了对象。清晨冬风随日出化雪而起,凉彻骨。在宫檐殿瓦下的冷风中,今晨的第一道消息送进了寝殿。
“啓禀陛下,三殿下昨夜赴完二殿下的宴,回府吐血了。”
御榻上床幔微动,澈妃薄袍贴身坐到了榻边,等着榻上国君惊诧。
“怎麽回事?!”
“据三殿下自己说,好像……是因为酒喝得太多。她再三说是自己伤好了放纵一时过了量,并不是二殿下劝酒。”最后那坛自己吨吨吨的烈酒,让陈洛清到家就趴了。
“这傻孩子!不知险恶……哎,老二呀,一而再再而三!去给三公主传孤口谕,以后少去她二姐那喝酒。”
“是,小臣这就去。”
“还有,传令下去,孤不日再去大佛寺礼佛斋戒,这次……三公主驻内,二公主驻外。”
“啊……是,是!”
不光内侍吃惊,就连澈妃都忍不住心里大笑。
洛清啊洛清,好一招不知险恶。喝了人家的酒还能给人家扣上嫌疑,而且让苦主有苦说不出!光明正大,君心不疑!连内外驻线都调换了,看来老东西现在越来越提防老二。真是风水轮流转……
离得越近,越看得清楚。越看得清楚,她就越是厌恶。女儿,不过是制衡权利的工具,亲情,只是控制还在意这个的人的手段。做人为什麽能做到这个地步?还看不穿的究竟是谁?厌恶归厌恶,澈妃感慨这出戏越来越精彩,瞧热闹不嫌祸大。
陈洛瑜这个行阴谋的高手,阴了老大,却给自己找来一个玩阳谋的对手,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她正琢磨。忽然从床幔缝隙中垂下一支疲惫的手,捏住她的下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