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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适合开机好天气,阳光明媚,窗外有只蝉正伏在树根上,它叫了很久,丝毫不在意迎接他的即将是永远的沉眠。
廖修远早就等在了房间外面,男人转过头,朝出来的谢臻伸出手。
“走吧?哥哥。”
他拉住对方的手,就在那瞬间,正好有一束光落在了他们相握的手上。像是零星的一点火苗掉在手背,不滚烫,但带着燎人的温度。
谢臻沿着那束光看向窗外——目光越过廖修远手臂的青筋、越过他挺拔的肩颈、越过他的侧脸,看向那束光源。此刻正好有风吹过,刮散了周围的绿荫和云团,于是他得以看见了那片光的尽头,连接着漫无边际的蓝天。
开工仪式比谢臻想得要顺利很多,他想过无数种不让他拍下去的突发事件,比如说什麽摄像机突然爆炸啊或者什麽灵异事件——虽然他曾经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但在这个世界,谢臻觉得自己还是有那麽些迷信的。
在整个仪式中,谢臻简直可以称之为最称职的哨兵,一直紧盯着各个角落的风吹草动。
“想什麽呢?”还是廖修远的声音和手里沉甸甸的触感把他叫回了神,谢臻擡起头,站在面前的导演兼男二正把一个红包砸在自己手上——看起来分量不算小。
“加油,给你包了个大的。”
导演沖他眨眨眼,又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
周围人吵吵闹闹的“谢谢导演”此刻在他们耳边都被淡化了,谢臻拿着那沓厚度异于常人的红包,只看见廖修远笑起来弯着的桃花眼。
“谢谢导演。”
他把红包收拢起来,只觉得那红色好像有了温度,轻轻烫着手心。
出乎谢臻的意料,直到正式开机,整个剧组都一派欣欣向荣和风平浪静,看起来反倒是他神经过敏了。
“好了,化妆化妆,準备一下开始了!”
“大家都加油啊,开机第一幕争取一次性过了!”
场控的声音传来,谢臻拍拍脸颊立刻调整状态。开机第一场,许多导演和演员都喜欢追求一次过,图个好彩头,谢臻自然也是如此。在这个不被命运眷顾的剧场里,他希望能靠自己的认真换来一点好运。
这一场演的正是昨天他们讨论过的一幕。
廖修远饰演的弟弟站在哥哥面前——他从小就比自己的哥哥要高壮一些,尤其是上了高中后,他变得更加高大,俯视着自己哥哥的时候,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弟弟。
男人的眉眼落下来,锋利、残忍,带着些许锐利。
这是剧本里小聋子和他弟弟的第一次争吵,兄弟俩父母早亡,小聋子费尽千辛万苦,耗尽各种努力终于把弟弟供养了出来,这个被自己养大的男孩却厌恶地站在他面前,眉目高挑,阴沉地问自己。
“所以呢?因为我是被你养大的,所以我就要承载你那些无所谓的梦想吗?”
他长着一张极帅气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哪家流落在外的贵公子,但紧紧拧住的眉毛却显示出了他的厌烦。
“你为什麽就不懂,我是我,你是你呢。”
男人不愿意打手语,他似乎连跟这个哥哥说一句话都欠奉,只留下自己的哥哥徒然地对着他张合的嘴唇来辨别他在说什麽。
“啊——啊——”聋子哥哥着急得把脸憋得通红,一双手都有些哆嗦,颤颤巍巍地在面前比着“不是这样的——”
但是却被对方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弟弟看着他,像一个拒绝给予弱者庇佑的高塔,他的厌恶藏得很好,但哥哥看得很清楚。
“我是不能保护你的,你的一切,要靠你自己争取。”
廖修远目光沉沉地看着站起身脸憋得通红的谢臻——他此刻并不好看,脸颊带着常年干活泛起的红,身上是破旧的衣物,带着补丁,站着灰尘的手上满是茧子,微微佝偻着背,缩着身子,那双原本飞扬的眼睛耷拉下来。
明明是哥哥,此刻的谢臻却像是一个从荒凉农村初来大城市的小孩,紧张、瑟缩,还带着些无法正确表达自己意思的迷茫,他好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信仰的信徒,看着被自己供奉出来的神像,迷茫又不知所措。
这明明是很落魄的一幕,可廖修远却莫名地感受到了激动,在这个时刻,他好像看到了他的小聋子真正地走出了那个剧本里,站在了他面前。
“好,CUT!”
直到副导演的声音出来,他才抽身离开,转头去看向机器里的他们。谢臻也跟着他,探出头看着摄像机里的两人。廖修远正捏着他的他肩膀,那双手很热,谢臻能感觉到他的激动。
而廖修远的目光落在摄像机上,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这一刻他的心情,小聋子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如此鲜活,如此真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