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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她当初遇险那般,这群守卫行事极其鲁莽,错漏频出,难怪抓不到人……
……
绕过青树,长廊间,她自外向“舟济堂”窥去——
忽见一人跪于堂中,却直着身子未曾折腰分毫,双手高举,捧着一柄长剑。
正是曹栎。
那个险些将穹坞山颠覆之人。
萧秋愣神看着,似是在重览近几月所生之事……
于穹坞山时,她望向远处两方交织光华,难以窥得曹栎所求。
或许在外人看来,曹栎是恨透了李二公子,才逼着他落入圈套,毁其心中“高节清风”。
但在萧秋看来,曹栎有多恨他?
应当是不恨的。
萧秋曾隐约听过一句话:权倾之时,无处觅真心。
当今之世,天下不容“中立不倚”之人。
哪怕是她萧秋也必须追随衷秦王,以求自保。
曹栎所为,与小叔一刻不停设局紧逼各势力并无分别……
说到底,还是在相互利用。
……
眼下,曹栎身负重伤,依旧彻夜跪于堂中,无论是受罚,亦或是他自愿跪于此处……
他的目的已然达成。
“曹氏要扶持一外姓弟子”之传言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惊诧曹氏所为。
与此同时,世家大会“榜二”不敌“榜首”可谓司空见惯,但毫发无伤之人真的赢了麽?败于剑下之人又真的输了麽?
曹栎那一退,转身即让曹氏全族——名正言顺背负上“血湖案真兇”之名……
他是在逼曹氏,逼曹氏放弃那个外姓弟子。
曹氏继承人之争,萧秋碰不得。
她却已窥清眼下形势。
曹大公子誓要扫清一切阻其登云阙之人,而曹二公子多年来坚持装疯卖傻,丝毫不留恋这个位置。
萧秋接下来如何做,便也明晰了。
很快,她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于长廊尽头……
——殊不知,长廊另一处,一身影顿步于廊柱后。
匿于暗处,曹越难抑眸光闪动,垂下的手依旧紧攥着衣袂,压抑得指尖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堂中,曹栎那举剑跪地的背影……
……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一个幽深长夜。
曹栎一次又一次败于李希胤剑下,叫曹氏颜面扫地,被六大长老逼着彻夜长跪。
曹家主不忍,可又不敌长老之威望,只得守于“舟济堂”。
远在“锦帆苑”的曹越知晓父亲积劳成疾,咳疾未愈,特意熬药送来。
——却只能隔着长廊,窥见父亲关心曹栎。
哪怕大厦将倾之时,父亲首先护的也是那人。
……
偏心这个词。
他早就看倦了。
-
待曹越推门回到“锦帆苑”,望向院中石凳处,果真不见萧秋。
“禾清不在院中麽?”他问先于他回来的胖瘦两家仆。
那二人皆是一脸茫然地摇头,忽而从曹二公子脸上窥见失落神情,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垂下脑袋去忙活各自的事。
曹越似是不信,来回张望着。
可愈发觉得院中空落落,那一层刚被扫去的尘垢仿若又隐隐浮现,朦胧于他眼中。
我终是留不住她麽?
曹越迟疑着问自己。
天地苍茫,而他曹相允也仅有一个狭小的“锦帆苑”容身,禾清怎麽可能愿意留于此地?
他轻轻一撇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嗤笑。
遽然,夜风拂过“锦帆苑”,竟将院中灯火熄灭大半……
“叮铃铃——”
一阵清铃声于曹越身后响起。
他猛地转身,望向院中阑珊处——
终于望见……
是萧秋站于其中。
曹越没有丝毫犹豫,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入她怀中。
而萧秋忽而揽下如此一高大怀抱,险些没站稳翻身倒地,她垫步站好,才发觉曹越浑身颤抖不止……
“相允,怎麽了?”她不解道,双手无处安放。
“禾清,我此生不奢求什麽……只求…求你别落下我。”他哽咽着,似在乞求。
“我……我不走,我不走。”萧秋笑着安慰道,轻拍他后背。
许久后,待胖瘦家仆重新将满园灯火点起,曹越才缓缓松开萧秋。
他别开脑袋,像是怕被萧秋看见他眼底未干的泪痕。
“相允,你为什麽?……”萧秋仍不解,她不过是离开“锦帆苑”片刻,如今不是完好地回来了?
曹越为何还会委屈至此?
“方才有人夜闯‘锦帆苑’欺负你了?”她又问。
“不是……”半晌,敛好情绪的曹越终于再次垂眸看向她,嘴角若有若无勾起一抹笑意,解释道,“我怕黑……我怕黑而已……吓着禾清了,抱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