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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身上搭了一条薄被,少年坐在一旁研究断开的耳挂。
“……凤曲。”康戟无可奈何地喊,“你才醒了不到半个月,别动不动就在那儿伤心,对你身体不好。”
凤曲没有应话。
“刚才和你说了,晚上有客人,你都听到没有?”
“听到了。”
“那你把酒倒上呀!”
凤曲只好放下耳挂,听他的话起身倒酒。
他刚起身,果然听到柴门响了几声,康戟说:“你看,刚好。”
凤曲的动作僵了片刻,他现在的耳力只要听一下呼吸脚步,就能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对于这个客人,其实是意料之中,但他刻意磨蹭了一会儿,有心不想面对。
康戟站起来,拿起他的耳挂,往后房里走:“你们聊吧,我去房里弄你的宝贝耳挂。但你可得好好聊。”
实在避无可避了,等康戟彻底离开,凤曲只好倒上两碗酒水,沉默地开了门。
风雪弥天,万里无光。此地就算在幽州,也是相当偏僻荒凉的郊野。
来人却是锦帽狐裘、云纹貂氅,深紫底色上穿珠悬玉,细软皮毛制成的手笼上堆绣花纹。
待到门开,白发宛若流雪,随着点首的动作微微倾斜,衬托着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小凤儿,找你好久了。”
“……”
“来的人只有本座,放心吧。”秦鹿轻轻一笑,“听说你们备了酒,给姐姐喝一点,可以吗?”
门“吱”地大开,秦鹿如愿走了进去。两名影卫随后入内,看着舍中简陋的一切,都不禁有些色变。
但他们养尊处优的主子就这样坐了下来。坐在一只数寸高的小凳上,丝毫不介意自己染了灰尘的衣摆。
凤曲往火炉里添两把柴,在两只碗里挑了一下,将缺口更少的那只递过去:“真的要喝吗?”
秦鹿笑笑,双手接过,当真啜了一口:“真辣,是老八喜欢的味道。”
凤曲便喝剩下的那碗,一口进去,神色没什麽变化。
秦鹿道:“你伤重初愈,其实不该饮酒。”
停了半晌,他继续说,“不过我也听说,现在你都离不开酒,日日醉得糊涂。是也不是?”
凤曲垂着头不肯说话,秦鹿擡擡手腕,示意两个影卫退下。
只剩两人屈在狭窄的小堂,一边听着火炉哔剥的声响,一边喝着辣而无香的烈酒。半碗下肚,秦鹿道:“不好奇本座是怎麽找到你的麽?”
“‘天权’大人神通广大,总是藏不住的。”
“知道藏不住还藏,犯这些糊涂,你说意义何在?”
“……你说得对。”
秦鹿本来也不是什麽亲切的性格,好不容易抓到他的把柄才能一路找来,但想到凤曲此刻一定又是一副耷眉顺眼的温驯样子,他就觉得好笑,说不出难听的话。
只得没好气地招呼:“好了,没和你置气,你要真的反省了,先给且去岛写封书信吧。”
凤曲一僵,却摇摇头:“若给他们留了念想,阿容更不可能接手。”
“那你以为你这样了无音讯的,江容等烦了就肯做岛主了?”
秦鹿淡淡反问,“莫怜远好端端地死在自家地盘,谁都知道动手的是个年轻剑客。不错,你蒙了脸,也没用且去岛的剑招,可年纪轻轻能对付莫怜远的剑客,你以为这天下数得出几个?”
“你是这样找到我的?”
“本座是在瑶城捉了几个造谣生事的叫花子,连我这个做‘娘子’的都没听到消息,他们竟然敢言之凿凿说什麽‘倾凤曲已经和旧友绝交’。”
“……”
“本座把他们抓起来一概刑讯逼供,几个年纪小的藏不住事,说是丐帮传令,让大伙都这麽传。你猜,他们说那是谁的意思?”
凤曲叹息一声:“辛苦你亲自为难几个小乞丐了。”
秦鹿冷冷一哼,先前的笑脸褪了下去:“他们说是个姓花的瞎眼乞丐。你连花游笑都敢麻烦,却要和我们撇个干净?”
“我没有麻烦花游笑,是他以前送我的烟袋,那是他义父的遗物。”
“噢,所以你连花游笑也撇开了,倒是一视同仁。”
“……”
凤曲没办法反驳秦鹿的阴阳怪气,况且秦鹿句句在理,越说他越擡不起头,只是担心连商吹玉和五十弦也得知这些。
能猜到他的忧虑,秦鹿道:“本座没告诉其他人,那几个叫花子本座也没有为难。他们爱传什麽传什麽,不过丐帮把消息传远了,让别人自己查出来,可不关本座的事。”
凤曲松一口气:“那就够了。”
他本意就是想把几人和自己划清界限,省得招人仇恨,人家拿他没辙,去打扰昔日同伴的生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