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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想说比起杀人,你宁可被杀?”
“呜……”
江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拍拍他的脸:“大师兄!你可是要继任岛主的人,不要荒谬到这种程度好不好!”
凤曲的表情更可怜了:“我也不想的!但杀人真的办不到,要是做了第一次,说不定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
江容站了起来,好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家伙。他一边后退,一边怜悯地摇头。
凤曲甚至能听到江容心碎的声音。
毕竟在岛上,除了倾五岳,江容就是最期待他继任岛主,带领且去岛杀回海内的人了。
“正因为此,师父才要选定大师兄继承这座岛吧。”
“……诶?”
“我爹被土匪截杀的消息传回村子那天,我就发誓要练出杀人的剑。我和大师兄不一样,我完全记得自己的仇人,也完全记得父母在世时的幸福,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学会杀人才行。
“但是大师兄没有那种心情。大师兄没有‘必须杀人才能做到的事’,所以无法接受‘剑要杀人’的理念。”
凤曲懵懵地听着。
江容的表情很严肃,他一直都少年老成,两人相处,有时都分不清谁才是师兄。
但这是凤曲第一次真心觉得江容说得对。
凤曲问:“用剑杀人的意义,就在于报仇吗?”
可是倾五岳一直告诉他,不用追究父母的死亡。倾五岳说,那些过往都已清算,不用他去背负后续。
而且他对父母毫无记忆。
要为了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去拿起杀人的剑吗?这是他没有想过的。
“还可以守护且去岛。”
“我当然很想保护大家,但是于情于理,且去岛现在和外界的矛盾还没有尖锐到要闹出人命吧?”
“以防万一呢?”
“那样想不是太悲观了吗?毕竟我们和海内一直都很和平,凤仪山庄也已经撤出凤凰峡了。”
江容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杀人。”
凤曲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那我也给不了什麽主意了。”江容抱起胳膊,“可能等你回忆起父母的仇人,或者且去岛危在旦夕……总之,等你有了杀人的沖动再说吧。”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有那种沖动……”
“会有的,大师兄。
“那些走投无路,投河自尽的懦夫,在最后一刻也算是有了‘杀人的沖动’。”
“……我大概也算惜命吧?”
“你才不是因为惜命而不想杀人。”江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和凤曲一起长大,是相伴最久的师兄弟。
他太了解他的大师兄了:
“大师兄应该是有了杀心就再回不了头的类型——相比之下,我还算能容忍现在的大师兄。”
凤曲问:“回不了头是什麽?”
“我不知道,但肯定会和现在有所不同。”江容说,“难道你不好奇?那种能让你都生出杀心的事,我还挺担心的。”
-
他好像真的遇到了。
能让他生出杀心的事。
就在曲相和的背影即将没进阴翳的那一剎,一道剑光沖天而起,几遏行云。
鸦飞戛止,长风归寂。
曲相和似有所感,拂袖侧身。袭来的剑华凝成的一点银雪,看似轻浮,实则迅疾无比地刺向了他的肋下。
却听几声骨碌碌的滚响,三颗烟珠在地面轰然炸开,蓦地,蔽天的浓烟充斥了凤曲的视线。
剑尖撞上了一块冷铁似的东西,“铛”地激响。滚滚烟雾中,曲相和的脚步好像从四面八方涌来。
扶摇剑只得挽三道花,劈开邻近的烟障,一道浑厚无比的话音却同时响起,叫停了曲相和的脚步:
“紫衣侯,老八托老子捎话。‘太阴’都让给你了,卖个面子,留这小儿一命。”
烟尘中寂静片刻,曲相和答:“方才,是他要杀我吧?”
“有吗?老子看他只是想捉两只乌鸦解解馋啊。”
“我原先是想放他一马,留点时间给谢天朗收尸。但既然有你在这儿,‘螣蛇’我就得带走了。”
“哎——不给老八面子,就给老子一点面子吧。”
“……”曲相和沉默许久,“你有什麽面子?”
暗中的人大笑三声:“不知道诶。”
话虽如此,烟雾中的曲相和却真的停了脚步。两人僵持一阵,浓烟中央的凤曲忽觉肩上被人一拍。
身后的男人压着他的腰,朝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一弓身:
“好了,来,让咱们恭送紫衣侯。紫衣侯慢走——”
“……”
凤曲暗咬后牙,虽然听懂了此人是想救自己一命,可老祖陨落的惨状犹在眼前,他实在做不到向曲相和低头,茍且偷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