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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上商别意,一同遁进一条长巷的阴影。
……
然而金银交错的两道长影破开了夜。
凤曲身处环护之间,一面挡着商别意,一面转过头去,入眼是溅起三尺高的鲜血。
两名道长的步法不及入阵,就在双鈎穿刺间颓然倒地。
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和自己交谈之人便已身首异处。
凤曲的眼睛越瞪越大,惨烈淋漓的血仿佛泼红了天幕。
“道长……”扶摇出鞘,凤曲颤抖着就要上前。
一只手却从后蒙住他的眼睛。
商别意身上的暗香迎拢而来,呼吸中抑着痛呼。他已病入膏肓,多动一步都如受刑。
即便如此,商别意还是将凤曲笼回了宁静的夜:“……别去。”
群鸦降落,仿佛先行的斥候。
它们飞停在两具尸身的周围,忽高忽低,难听的叫声此起彼伏。被吵醒的居民躲在宅中张望,却像习惯了这幅惨状,在窗边晃留一阵,匆匆吹灭烛,没了声息。
凤曲就被商别意强拽着躲在巷中。
直到那帮乌鸦似乎做好了饱餐一顿的準备,渐渐收敛翅膀。
“阿珉……阿珉……”凤曲下意识地呼唤。
颅内阿珉应了一声,却说:「稍安勿躁。」
除了鸦和影子,他们还没有看清敌人的数量和身份。
凤曲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眶又热了。
他几乎又要掉下眼泪,顾不得商别意怎麽笑他。
像是感受到蒸腾的热气,商别意蒙他眼睛的手指也跟着一颤。
半晌,商别意问:“你哭了……?”
凤曲不答,只是艰难地抽一口气。
商别意缓缓收回了手。
他伏在凤曲的背上,收手的同时,头颅也渐渐垂了下来,轻轻抵在凤曲的肩膀。
接着,凤曲就感到一股湿润的热意在肩头漫开。
“不能去,”商别意含泪说,“你不能死。不然一切都没意义了。”
“……”
一声“嗒”地脚步终于在巷外落停。
那是一道颀长瘦削的黑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无限拖长,长到如一张巨口吞没了凤曲和商别意所在的巷子,又如汹涌的洪水,即将把二人卷入窒息的深渊。
影影绰绰,却也照亮了他的衣影。
浓稠的、瑰丽的、暗沉的紫。
某个名号跃然心底,凤曲哑声开口:“紫衣侯?”
商别意笃定的话音也和他同时响起:“……曲相和。”
“鸦”的阁主,举世无出其右的群英榜第一。
紫衣侯,曲相和。
而他收了染血的双鈎,丝履朝向长巷缓缓而来。
“‘螣蛇’……‘白虎’……”曲相和的声音极沉极哑,步步走来,轻慢的咬字却像摄人心魄。
他分明看清了二人的所在,可还是将步调压得很慢。
就像刻意的淩迟一般。
「退……」
“不要。”
阿珉拔剑的动作一顿,凤曲只在须臾间重占上风,挤开了试图迎战的他。
“……那是曲相和啊。”
那是让倾五岳都铩羽而归的曲相和。
那是扬名以来,除了倾九洲,从无敌手的紫衣侯。
“阿珉,你难道赢过曲相和吗?”
「………」
嘴上阻拦阿珉,凤曲颤抖的手却已然握住剑。
商别意看出他的想法:“凤曲,冷静一点。”
“……至少要引开他才行。”凤曲咬着牙说,“否则我们都会——”
螣蛇也好、白虎也罢,他听不懂,但能听出曲相和是沖着两个人来的。
商别意又娇气又重病,但凡落到曲相和的手里,即使曲相和不想杀他,也指不定手脚没个轻重就让商别意一命呜呼。
自己却不一样了。
他是习武之人,皮糙肉厚。
曲相和若是想活捉他,就不会下死手。
所以由他去引开曲相和的话,能拖延时间不说,至多也就受一点皮肉之苦,却总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怎麽看都非做不可。
“不行,凤曲,换我去……”
曲相和的脚步越来越近,那份窒息感也越来越重。
凤曲甚至已经看到了他在黑夜中依旧锃亮的眼珠,仿佛鹰眼一般透着犀利的锐光。
凤曲挣开了商别意枯瘦如柴的手指。
“换我去吧。”商别意说,“你一直恨我,就让我去。”
凤曲没有作答,但转过去的后背已经佐证了他的立场。
就在他决定擡腿走出庇护的阴影,正面传说中的曲相和时——
不知从何而来的鱼鈎倏然抓住一侧的民宅墙落。
纤细锋利的鱼线贯穿巷口,如一匕刀,又如一堵墙,生生截住了凤曲和曲相和两人的脚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