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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要竞选纽约市长吗?忙到没有时间回国?”出租车停靠在机场入口,兰溪用肩膀夹着电话, 从后备箱取出行李,找了个角落继续跟她讲, “咱家在那边没什麽亲人吧,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跑去赌博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兰溪以为是跨国电话信号不好,正要挂了重打,这时,远远好像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低音,“darling,吐司还是华夫饼?”
兰溪吓得一个哆嗦,声调拔高了好几度,“你跟谁在一起?你又谈恋爱了?”
“死小孩你吵死啦。”孙眉的声音终于出现,声音含含糊糊,“颂泽妈妈的男友 ……我还有事,先挂了。”
“喂,妈——”
回答他的只有长长的“嘟——”
再打回去就没人接了。
兰溪盯着手里的电话一脸匪夷所思,航班已经开始安检,他突然想给方颂泽打电话问问,号码摁下去又作罢。
打听人家妈妈的感情生活委实不太礼貌,而且周倾雨又寸步不离的,万一被那疯子接到,大过年的多膈应。
飞机渐渐腾空,北京这座庞然大物以940km/h的速度离他远去,渐渐变成一团白雾,白雾散去,他看见了蜿蜒曲折的黄浦江。
镇上的年味比城市更足一些,阿嬷已经把房子打扫干净,回到家就给他做了一顿八宝饭。糯米塞进嘴里,化开一团香软,漂泊在外的游子才算回到了家乡。
一觉睡到傍晚,巷子口的杜宏带着好酒上门。
杜宏就是开民宿那位,去年夏天他回来,请他去弹电吉他的老同学。大半年不见,杜宏胖了不少,双下巴都起来了,第一件事就是问他夏天那位“好友”还来不来。
“我真没想到你那朋友这麽厉害,你是不知道,自你们走后,不少富商来我这里打听你那朋友的门路,搞得我民宿淡季都爆满,同行都眼红死了”,杜宏喝了一口花雕酒,说:“我晓得轻重,我什麽都没说,不过你那朋友再来可得告诉我啊,我必须得请他吃大餐!”
兰溪以茶代酒,和他碰了一杯。
是去年的碧螺春,刚咽下去有点涩,连带着舌头发苦。兰溪放下茶杯,说:“他不会来了。”
他的声音太过冷清,和杜宏的热情比起来,像在火焰上浇了一盆冷水。
杜宏是个商人,精明的商人,当时就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这会儿结合兰溪的态度,他心领神会,呵呵干笑两声说:“那种公子哥儿惯常的不靠谱,不提他了!我跟你说啊,最近我包了个园子,打算做高端民宿,新买了几块太湖石,那卖石头的坑我.....”
每年过节没什麽新鲜的。无非是聚餐、喝酒、访亲。除夕前一天,他收到了老东家苏南乐团的聚会邀请。
聚会定在下午,兰溪先是穿了套西装,看着镜子里西装笔挺的自己又觉得太正式,于是脱下来套了件黑色羽绒服。
晚上六点,準时到达金鸡湖大酒店。推开门进去,里面已经坐了二十多号人。
他其实有点不自然。以前在苏南乐团是首席,就够出风头了,现在又进了音协,参加了很多露脸的活动。毫不怀疑地说,他现在是这间屋子同龄人中混得最出名的。
这也是为什麽他选择穿一件不起眼的黑色羽绒服,因为不想招“仇恨”。
一进门,原本还热闹的氛围沉默了一瞬,声部长最先反应过来,招呼道:“兰溪来了?果然是明星小提琴家,一年没见,气质都不一样了嗷!”
“江老师这个长相,披麻袋都有气质。”有个清脆的女声插进一句话。
兰溪笑着说了声过奖,靠门口找了个位置坐下。后面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不知谁起了个头,话题由家常琐事变成当下演出行情太差,钱不好挣之类的抱怨。
“现在演出寒冬,经济形势不好,各大金主都勒紧裤腰带,哪里还请得起商演?我现在都开始做家教了。”说话的是一个萨克斯手,唉声叹气的。
“不过小孩的钱也不好挣,上周教的那个熊孩子,嘿,趁我不注意往我长笛里撒了一泡尿,清洗费就花了我小一千!”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气氛又热烈起来。
声部长搬着椅子往兰溪身边靠了靠,“说起家教,我有个亲戚想找专业的小提琴家给孩子上两节乐理课,江老师有没有兴趣?价钱好说。”
私教课的话......为了保养手臂,他连商演都不怎麽接了。
兰溪露出一个抱歉的笑,“不好意思,最近不方便......”
话音未落,圆桌对面响起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江老师跟咱们可不一样,人家三天两头上电视的人,出场费都涨到二十万了,哪里还看得上家教这种小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