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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台上乱七八糟,砧板上放着面条和鸡蛋,旁边一只水盆,水龙头开得不大。陈何良两只袖子卷起来,低头在水盆里搓东西。

煤气开着火,水快沸腾了,陈何良把水盆里的东西拎出来,兰溪才看见他在洗地瓜,其实地瓜沖一沖就好的,他却一点一点抠地瓜皮上的褶,抠干净后小心翼翼放进蒸锅里。

兰溪突然觉得心口有点堵,直到蒸锅冒起的热气氤氲开,模糊他望过去的视线。兰溪看不清他的身影,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弓着身子看手机,一边看一边喃喃:“二十分钟关火,地瓜沖凉......”

他看得那麽认真,认真到都没有察觉他就站在卧室门口。

他一步一步退回去,把门重新关上,隔绝了一室地瓜香。

好久好久,室内回归了安静。

再然后,防盗门被轻轻带上了。

第二天醒来,兰溪换好衣服走到客厅,餐桌上一盆凉到发硬的熟地瓜,一碗坨掉的阳春面。最上面的地瓜被啃了一半,静香的牙印,阳春面里的荷包蛋只剩下蛋白,也是静香吃掉的。

桌上一张纸条,潇洒的瘦金体:“饿肚子总归不好。”

孙眉有一点没有说错,腰窝有痣确实不是好面相,情路当真是,坎坷极了。

他想,陈何良再也不用费劲心机倒腾古董或者肋骨,也不用大半夜倒腾菜谱,更不用左右为难不能给江知竹一个交代。

因为这天从康複中心出来,他收到了方颂泽的信息。

[兰溪,关于联姻的事,我们谈谈。]

第58章 第 58 章

“兰溪, 联姻的事,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一个晴朗的午后,方颂泽约他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对于这样的结果, 兰溪并不意外,或者, 从周倾雨从他面前滚下楼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到了。

咖啡很烫, 他索性把盖子拆下来, 用搅拌棒一圈一圈地搅,一两滴液体溅在手背上,凑近鼻尖闻了闻, 有点苦。

又往里倒了一袋白糖。

不记得谁曾经说过, 冬天和热咖啡最相配,极冷和极热的对撞, 舌尖上残留一点点涩, 轻而易举勾起人内心深处的哀伤。

现实已经够苦了, 兰溪又撕开一袋白糖。

方颂泽眼神一动, 似乎想表达什麽意见, 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兰溪猜到他要说什麽,无非是餐后吃白糖升糖快,对身体不好。方颂泽总是很爱操心。

不远处的草坪里不少穿着病号服散步的病人, 有的形单影只,有的和病友一起, 还有的坐在轮椅里晒太阳。疾病把他们赶到一处地方,真应了那一句话——有病的人凑到一起, 健康的人彼此分离。

手机震动了一下,兰溪划开屏幕, 是孙眉发来消息。

[仔仔,我新定制的旗袍!左右你没有新娘子,妈妈就穿红色喽?你爸说订婚宴结束后就和我去民政局领证,这一身拍登记照正合适。]

她发来的是一张照片,旗袍是複古红,轻薄淡软,衣领处到胸部位置用月牙白银线缝了一支五瓣梅花,勾勒出身材曲线玲珑有致。

人家都讲究傲雪红梅,她这个是红雪白梅,别有一番风情。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方颂泽将目光转向远处阳光照耀的草坪,想了很久,眼底浮现一丝悲凉,“我们分手是在一个清晨,那天阳光很好,我在医生的指导下做複健,我感觉腿部恢複了一点力量,就把拐杖扔掉,竟然走得很平稳。小雨就是这时候来的,他穿着崭新的西装,领口别着一支玫瑰,整个人面貌焕然一新。他说他正在梅格宁诊所接受认知行为治疗,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放我自由。”

抑郁症患者的认知本就不稳定,且最抗拒改变。周倾雨说放他自由也许是真心的,而在方颂泽离开后,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麽容易割舍。

正常人况且如此,病人就更容易走极端。

手机屏幕又闪了几下,消息提示栏显示仍是孙眉。

[我打听到颂泽妈妈要穿高定裙装,我要避开她,给她留几分面子。还是旗袍好,正红色穿出去大气,设计师说能从我身上闻到富贵的香气!]

兰溪眼睫颤了颤,摁下锁屏键。

方颂泽把脸埋进掌心,颓然道:“你知道吗?他父母跪下来求我,说只有我能拯救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

周倾雨的父母,好像总是在求人。周倾雨割腕的时候去求陈何良,据说陈何良避而不见还叫保安把人轰走。这回又求到方颂泽面前。

父母和孩子,和爱人还不一样,那是绑定在一起无法分离的血脉相连,没有选择的可能,没有后悔的余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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