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物是人非,不忍卒看。
“你最近是不是很得意?”
墙角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淡漠的声音,兰溪回头看去,他的弟弟,江知竹穿过田埂向他走来。
身边跟着一只大狼狗,油光瓦亮的黑毛,竟然不是妞妞?
大狼狗倒像是得了妞妞的真传,一见到他就呲着牙要扑上来,又被江知竹拉紧脖套拽回去,江知竹摸着狗尾巴说:“别介意,它今天没吃饱。”
没吃饱,所以要吃我?兰溪觉得这话有歧义,颤着腿后退两步。
狗暂且不提,得意二字,他猜不出什麽意思。他心想,但凡江知竹知道他每天过得什麽日子,就知道他有多糟心。
手臂正在康複中,暂时不能拉琴先不提,周倾雨那个倒霉催的还在重症病房,方颂泽每天守在医院,都没有时间跟他商量订婚的事,据说那疯子见不到人就砸杯子,已经出现狂躁症状。
还有一个陈何良,凭借一根肋骨千方百计碰瓷,时不时来个擅闯民宅,搞得他一回家就头疼。
到底哪一件事值得得意?
江知竹见他避而不谈,勾起唇角嘲讽道:“忘了恭喜孙女士,做了二十几年单亲妈妈,终于在更年期声名大噪。”
那语气就差明说,你摊上这麽一个妈,真够倒霉的。
“你什麽意思?”兰溪目光一凝。
冬天的土有些硬,孟管家握着铁锨撅地瓜,撅几下就得直起腰来擦擦汗。江知竹收回视线,问:“你知道七符为什麽和我妈感情深吗?”
不待他答,自顾自说道:“因为我妈没问要过七符任何东西,过节、生日,也只是让七符送一束花,有时候是玫瑰,更多的是康乃馨。”
“那些珠宝首饰,古董花瓶,当年七符捧到我妈面前,我妈都没有收。而孙女士,不仅收了,还拿去送人,还闹出那麽大的笑话,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简直为你臊得慌。”
兰溪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家的。
天已经黑了,小区犄角旮旯都是亮堂堂的,所有阴暗无处遁形,都没有个角落让他躲一躲。
江知竹最后的嘲讽回响在耳边,“你转告孙女士,与其苦心积虑进入江家大门,不如好好收敛自己,别总做让江家丢脸的事。”
确实是,有够丢脸的。
不止江知竹为他臊得慌,就连他自己听完后,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电梯缓缓上行,他甩了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到脑后,开始琢磨减肥吃几个地瓜比较好。
从电梯门出来,脚步顿住。
明亮的白炽灯下,陈何良屈一条腿坐在他家门口,昂贵的大衣被铺在地上,正低着头把玩一张卫生纸,撕成一条一条的形状。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圈阴影,衬得眼尾的桃花痣更加分明。
像一只很乖巧的看门狗。
见他走过来,陈何良两手撑地站起来,很自然地跟他招手,“今天静香不给我开门了。”
兰溪皱眉,“你又来干什麽?”
“我等你换药。”他指了指地上的医用包装袋,面容委屈,“医生说淤血範围太大了,不能再用胸带,要换夹板。”
兰溪用钥匙拧开门。“哦,进来吧。”
一大堆扯皮的话止在嘴角,陈何良张着嘴巴不知该作何反应,显然没想到今天的江兰溪竟然如此好说话。
门开后,最惊讶的当属静香。嘴里的骨头都忘了吐,瞪着狗眼质问为什麽主人可以放“陌生人”进来,它却不行。
兰溪把一堆地瓜放在餐桌上,招呼陈何良坐过来。
“脱衣服。”他像之前每一次命令道。
脸是冷的,语气是冷的,和之前的厌世脸没什麽两样,陈何良却总觉得不对劲。
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没敢多问,老老实实脱下衣服,露出胸前伤口。
江兰溪研究了一下夹板,把它固定在肋骨淤青部位,用固定带辅助紧固。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圈一圈缠固定带,缠到最后一圈,右大臂开始不听使唤地痉挛。
他甩了甩手臂,更麻了,好像有什麽东西堵塞在血管,竟连灵活支配都不能。
无助、压抑、羞耻……
负面情绪涌上心头,他猛地一挥胳膊,挥掉桌上一只玻璃杯。
“咔嚓”,玻璃四分五裂。
玻璃渣溅开,兰溪猛地回神,下意识把自己的手臂藏到背后,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想把罪证藏起来。
为什麽,为什麽不能理智一点呢?他在心里质问自己,怎麽能这麽焦躁呢?
陈何良先是一愣,直到看见江兰溪颤抖的手臂,眼底一慌,一手紧紧握住他前肘关节,另一只手的拇指和四肢捏住他肩部,自上而下捏拿手臂内外侧肌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