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溪粗粗逛了一圈,后知后觉想起, 方颂泽第一次约他见面也是在一个画展,陈何良母亲的画展。
视线停在一张双鱼戏水图, 小鱼摆尾穿过水草,溅起水面一点秋波。
他好像有点理解陈何良为什麽会选择周倾雨了, 因为周倾雨用工笔风格画花鸟,有几分何大师的神韵。
“你好。”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兰溪回头看去。
周倾雨西装革履,右侧上衣胸袋挂了个手帕。他们站的很近,兰溪清晰地闻到那帕子上的草药香。怪不得每次咳嗽都用帕子捂嘴,应该是浸了止咳的东西。
周倾雨和他握手,伸手时衣袖向上皱上去一截,露出白皙透亮的腕部,兰溪伸手回握,发现他手腕朝上有一道显眼的红疤。
“又见面了。”他笑容很浅,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不提身体弱不弱这件事,周倾雨通身气质竟让兰溪想到叶辰,至少外表看上去,都有几分清冷。
看来陈何良只是单纯喜欢这种类型,而并不指向某个具体的人。
如果说必须找一个指向性,那他还真找到一个——
陈何良他母亲,何飞昂那种类型。
只能说俄底浦斯情结是每个男人无法避免的本能,越缺母爱者,越甚。
但是这些人只有陈母的形,没有陈母的神,陈母的神就在于“不爱”,或者“不够爱”,划出一道永远也填不满的沟壑,陈何良才会更加渴求爱。
周倾雨看向窗外,目光悠悠。
“我和他定情,也是一个冬天,那天比今天冷,大雪。他头顶书包,大笑着从操场上跑出来。他跑得好快,课本都掉出来了,我走过去捡,和他撞了个满怀,他一看见我,脸就红了……”
“朋友还在外面等,我赶时间。”兰溪直接打断了他。
窗外小花园里光秃秃的,树木枝桠随风摇摆,一丛丛张牙舞爪的枯骨。
为什麽来赴这场邀约呢,直接拒掉不就好了,这会儿已经睡上午觉了。
周倾雨笑容一凝,意外兰溪如此不给面子。
“你跟我想象中很不一样......”他低头一笑,再擡头时,眼底几分凄然。
“你的未婚夫,阿泽的腿,是为我断的。”
兰溪神色一怔。
是在说方颂泽吗。
这件事他早有预料,点点头,不慌不忙地说:“我知道。”
周倾雨脸色一白,“他连...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完了,装逼装大发了。
他只知道方颂泽的腿跟周倾雨有关,具体缘由一点不清楚!
眼下又不好再说不知道,于是闭紧嘴巴保持沉默。
这里是周倾雨的主场,他跟着周倾雨的脚步,走过抽象几何主题,来到写实油画部分。
两个人都是很吸引人眼球的长相,一个弱柳扶风,一个芝兰玉桂,吸引不少视线。
“这一幅画,是阿泽为我调制的颜料。”周倾雨望着墙角处静静悬挂的一幅油画,陷入久远的回忆。
那是一张海景图,漫天黑云,狂风大作,急浪拍打礁石,溅开水雾一片,远处深海里几只鲸鱼跃出水面,引颈高歌。
“阴天的时候,我们从旧金山出发,沿着海岸线一直走,中午就在海滨小镇吃饭,晚上就睡在汽车旅馆,下暴雨我们就出去散步,运气好的话能看到被沖上岸的鲸鱼......”
兰溪心想,你只是想在某片海域偶遇正在看鲸鱼的陈何良罢了。对于方颂泽来说,那并不是美好的回忆。
“你不介意?”周倾雨见他不为所动,眼底充满审视。
“都过去了,不是吗?”兰溪云淡风轻回应他,心里想的却是要不要借口上厕所溜掉,或者跟秦羽发个暗号过来解救他。
周倾雨脸色又是一白。“阿泽之前跟我提起你成熟稳重我还不信,今天算是领教了。”他好像很无奈,又很懊恼,“你怎麽就......百毒不侵呢。”
不是百毒不侵,因为没有付出过感情,所以无所谓。以他和方颂泽的关系,就算已经领了证,也不至于搞恨海情天那一套。
周倾雨不得其解:“你们在一起,他的腿,始终是你们迈不过去的坎。”
这句话意有所指。假以时日,如果他和方颂泽先婚后爱发展出感情,那条断腿确实是他们之间明晃晃的一道疤。
就像……就像陈何良的蓝宝石,就像周倾雨手腕上去不掉的疤痕。
“我坚信不可磨灭的印记才能永久”,周倾雨的眼神陷入一种癡迷的狂乱,“所以我用他的腿,来献祭我们的爱情,我要他日后不管跟谁在一起,心底始终有我一个位置。”
献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