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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细水流长的活计,不用急在一时。”
说到这,颜端往池水中看了一眼。四五盏或橙或碧的碟盏漂在水上,不时还有小厮将新制的果品小事放进池中,当然,选哪些小食、不同小食的出场顺序,都是颜端自己安排好的。
两人在家时,颜端便不着劲装,而是在墨同尘的“建议”下换上了宽衣博带的家常阔袖衣衫。纵罗衫飘逸洒脱,却也难遮颜端端劲身姿。
他轻扯衣袖,从流觞池子中端出一小盏紫色的果瓣:“新制的紫苏桃子,阿尘尝尝如何?”见墨同尘颜色很感兴趣,又补了句,“特意用了阿尘晾晒的紫苏叶调味。”
桃瓣清凉、微风清凉、阳光清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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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墨同尘正在阁间午睡,院廊外树上蝉鸣聒噪个没完,日头越大,这鸣叫之声越洪亮。半睡半醒的墨同尘,微蹙起眉头,朝床内翻过身去。
颜端放下天青色轻纱床帐,走至外间,叫了个小厮过来,让他好好守着墨同尘,帮着扇扇风,若房间内的冰用完了,就再去取些。又嘱咐对方近日院中水多,招来一种蚊虫,咬上一口便起一处红点,痛痒难忍,且留在身上很久下不去。让小厮仔细为墨同尘看着点。
小厮一一应了。自从这墨公子住进来,他们东家就像换了个人,不仅凡事以墨公子为主,还越来越……婆婆妈妈?虽然这个词不準确,但这种小心谨慎的劲头和做派,换做从前,那是凭谁都猜不到会是他们东家做出来的。难不成上辈子这墨公子救过东家的命?东家这是报恩来了?
这小厮将自己的这些疑惑说与其他小厮听时,衆人都笑他是话本子看多了,连前世今生这俗掉牙的套路都能扯上,亏他想的出来!
临出门,颜端往里间床榻上看了看:“若公子醒了,就说我到院子里,去去就回。若公子找我,就着人去叫我,但你要留在这,公子身边不能缺人。”
颜端自己也发现了这种变化。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他会变得如此谨小慎微。
可那又怎样?若阿尘出了什麽闪失,颜端保不齐会做出什麽事来,让所有人陪葬都算轻的。所以眼下怎麽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循着声音,颜端停在一株柳树旁。万千细叶被阳光打得有些发白,他单手遮阳,朝上望去。一只黑翼蝉趴在树干上,正鼓足劲嘶鸣。
暗蝠纹鞋靴轻点,颜端翻身上了树,将那只罪魁祸首捉下,放进随身携带的纱袋中。如此这般,绕着食肆四周走了一圈,已收罗了小半袋黑翼蝉。
不过已经被纳入袋中,仍有那不安分之蝉,还要叫上两声,不知是挑衅还是洩愤。可作为顶级杀手的颜端,是懂得如何让它们瞬时止声的。
颜端晃了晃纱袋,若此生所有技术全用在这种小事上,未尝不是最大幸事。
阿尘午睡快醒了,他花重金着人寻的话本子说午后就到。颜端脚下脚步不觉轻快起来,待他绕进回后院的巷子,远远却见斑鸠寻了来。
这是京中又有了新动静。
不过这“新动静”说来话长,两人一起往回走。颜端听闻黑衣人今日又在淇州出没,且此时往江湾长桥方向去了时,直接打断斑鸠的话。
斑鸠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个纱带,不等他反应过来,却听颜端扔下句话,便不见了蹤影。
“今天再派你个任务,去将离家五里之内的吵闹蝉全捉了来。再带话给公子,等我回来吃晚饭。”
黑鸢之事,墨同尘已悉数告诉了颜端。所以他也知道上次黑鸢主动交手过招,也只是逢场作戏。
且当时颜端一心在墨同尘身上,而对方蒙着脸,且过去这许多年,黑鸢的身量、声音早发生了变化,他根本不曾想眼前人竟然也是故人,还是当年跟在自己身边的故人。
待颜端行至江湾长桥附近,果然见一旁的树林中潜着一个黑影。目不转睛看视着长桥上的动静,不知是找什麽,或者监视着什麽。
是黑鸢。
长桥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工程收尾的劳工。若此时交起手,恐怕惹人注意。
颜端不动声色也潜于林中,不近不远打量着那个当年追着自己学刀法的孩子。黑鸢,确实是长大了,臂膀比当年可要扎实许多。
不过警觉力差了些。自己在身后盯了他这麽久还没发现。
颜端随手摘下片叶子,指尖轻弹,一招“飞叶摘花”,递过去。
黑鸢只听耳边“咻——” 一声,猛侧身躲开,伸手下意识去接,打开原来是片柳叶。他不觉愣了下,顺着叶片来的方向看去,见破隼沖自己颔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