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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点可爱。
“每日佩戴,千万不能摘!吃饭、睡觉、哪怕沐浴都要戴着。要等端午后的第一场雨,对着朝南的树枝,恭恭敬敬作个揖,再用剪刀咔嚓一下剪断。”
颜端点点头,心中默记着这繁琐的步骤和仪式,忽然眸色一转,俯身看向墨同尘:“既是能驱邪避祟、百病不侵,我帮阿尘也戴上。”
墨同尘眼角湾笑,刚要去接那握在手中的荷叶杆,却见对方轻轻向后一躲,从怀中掏出巾帕,将参差不齐的茎杆仔细包住,方轻轻递到墨同尘手中:“有细刺,小心弄伤手。”
颜端为墨同尘齐整地系上彩绳,忙接回荷叶伞,生怕晚一点对方的手就能累断了。
“方才熙之先生对你很是欣赏。夸你有过人之处。阿尘还有什麽过人之处?”颜端谦逊又认真地等着对方的回答。
倒不是美玉在怀,别人夸了它,你才知道它的好。而是别人站在旁观角度、看到了自己从未意识到的、这块美玉的其他绝妙处,未免好奇心作祟,也想知道更多。
“我有什麽,颜公子还不知道麽?”此话一出,墨同尘忽觉哪里不对,忙低了头,加快脚步去踩弄地上的影子。
乌鸫和另一名小厮,不远不近缀在后面。这两个小尾巴一会儿看天,一会儿又看地。或许是阳光太烈了,俩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这几日去院子中的次数少,颜端问墨同尘近日休息得可好,有什麽想吃的。
提到吃的,墨同尘忽然想起今早来寻颜端的真正目的:“青梅乳酪已经上市,江湾后山的那片梅子,也应该能入酒了,今日原想去看看你是否得閑……”
“得閑。”
颜端似乎也在期待此事。他转身交代小厮回食肆告知刘先生长桥这边已妥当,其他事照常即可,若有紧要的去院子找他。又让乌鸫先去準备一些山泉水。
乌鸫二人得令,如羁鸟返林,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儿没影了。
*
进得山中,周身顿时凉爽下来。
青石小路从二人脚下蜿蜒而上,穿过郁森森的参差林树,消隐于深浅不一的绿意中。
颜端伸出手,墨同尘心领神会。一只影子牵着另一只影子,在林间踩出两串轻缓的脚步声。
山路转缓时,坡地上兀地出现一片梅林。清风袭来,明亮柔甜的果香,裹挟着二人走至最近的一棵梅树下。
擡头望去,目之所及,簇簇青梅坠满枝头,圆润饱满,似乎树树的所有情绪和心思,都塞在里面,鼓鼓胀胀、欲言还止。
“梅熟七分,正当其时。”墨同尘一擡手,毛茸茸、圆乎乎一颗梅子便到了手心,很是乖巧,“看来今日此行不虚。”
“阿尘,也会酿梅酒?”
墨同尘眼眸顿了顿,将梅子凑近闻了片刻,笑着递给颜端:“家中有位厨子擅长酿酒,梅酒、荔枝酒还有参酒。我……耳濡目染了一些。”
那颗梅子在颜端手中摩挲着。有些话,没想好怎麽问,于是先说了点暖场题外话:“前些时去取玻璃坛子时,弄冰室荀爷也给了一个酿酒方子。”
“哦,那荀爷给的是怎样的方子?”墨同尘来了兴致。
颜端眸光流转,念道:“山泉濯洗,生绢净果,铜刀篆刻,而后清酒落梅,静待岁月酿之……”而后又转了话锋,“阿尘家中如何酿梅酒?”
墨同尘细细咂品着:“那位荀爷的方子也是极好的。铜刀篆刻,清酒落梅。青梅经篆刻入酒,梅汁更易与酒融合,也更快出色,偶尔还会有果肉析出。我的方子在‘铜刀篆刻’这一步略有不同,但做出的梅酒在汤色澄澈上,或许能更胜一筹。”
颜端的眸色更柔了,对方说得认真,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将梅子的轮廓吻在对方脸颊:“那我们按阿尘的方子来,如何?”
“好。我此前酿的那一坛……”墨同尘正说得高兴,忽然想到什麽,眼神中的熠熠亮光,瞬间灭了。
墨同尘没有说下去,因为此前酿的那一坛,随着五年前的那场大火中,永远葬在了那回不去的断锋崖。
眼神黯淡下去的一刻,颜端的心也跟着一揪,他忙上前揽住墨同尘的胳膊,正想着该如何宽慰,却听对方幽幽地道:
“都过去了……此前的已不重要。这次有琥珀霜糖加持,定会酿出不一样的味道,对麽。”
微风吹过眉间,颜端的瞳孔缩了缩。他觉得眼前人看自己时很近,看自己的眼眸时,却又有些旷远。
像是急于从自己的眼睛中看到什麽。
是过去的自己,还是自己的过去?
颜端尚不得而之。但不管是什麽,能这样静静守着眼前人,他的内心便已安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