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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伤对颜端来说,算不上什麽。墨同尘长松一口气,整个人斗地疲惫下来,一屁股坐在榻旁的圆凳上,直愣愣瞪着颜端出神。
一旁的小厮以为墨同尘吓懵了,忙上前安慰,称郎中看过了,只是皮外伤,养一些时日就好了。
墨同尘仍呆坐着,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良久,他如梦方醒般猛然回头,眼底通红,发着狠问向小厮:“是谁!谁动的手!”
那小厮一下怔住了,他只知墨同尘待人向来和气恬淡,从未见墨同尘如此疾言厉色,眸底透着狠戾阴鸷,忙说是熙之先生的随从一时失手伤着了,是个意外。方才熙之先生亲自将人带了来,一直在道歉。
“胳膊上的伤,郎中说看着骇人,并未伤着筋骨。此时,东家只是吃过药,睡下了。公子大可以放心。”
阿禾忙也上前蹲跪在墨同尘身边,扯住他衣袖,轻声道:“公子尽管放心。这颜公子福大命大,郎中说没事,就一定没事。不是要好生将养麽。公子若一直在这里,恐怕颜公子也不便休息。”
颜端始终朝里侧着。
墨同尘看着榻上人,扶着阿禾慢慢起身,行至门前屏风,又叫住那小厮:“虽说现在天一日日热起来,夜里还是凉的,衾被记得帮你们东家盖一盖。”
*
一连几日颜端在阁间认真养伤。伤口原无大碍,此时已经大好了。
他素日人情淡薄,不喜交际,除了熙之先生隔山差五送些东西补品,也没人登门造访,衆人也不以为奇。
这日,他在阁间继续调弄霜糖樱桃。
樱桃味美,可惜难保存。洗净去蒂除核,加琥珀霜糖小火熬煎,置凉后盛坛存放。食用时,于碗盏中兑上酥酪或者米酿,都是不错的消夏小食。
小厮敲门端了盏清露茶进来。
颜端擡眸看了眼,手持木匙从坛中将霜糖樱桃,慢慢挑入竹青色半透琉璃盏中:“近日都有谁来过?”
小厮将茶放置在案几上,眨了眨眼:“容我想想,今日到食肆的客人还真不少。若说都有谁……一时也说不清。或者我让账房刘先生来?”
木匙滞在半空:“除了来用餐客人,没有其他人来了麽?”
“其他人?”小厮挠挠头,忽然想到什麽,一拍手,“有有有!真有人来过。”
颜端继续挑着樱桃,这弄冰室産的琉璃盏果然名不虚传,搭上这红豔豔的樱桃,赏心悦目。听闻有人来过,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声调却不易觉察地高了几分:
“谁?”
“后门上送果蔬的老张头!”小厮说得眉飞色舞,“今早他来时,不知什麽事那麽高兴,还送了我们半筐蜜瓜,说是自家瓜地里新采的,头茬瓜,酥甜得很。公子要吃麽,我现在去取些来?”
“……”颜端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琉璃盏,端起清露茶踱至窗前,看了看窗外的天,又压了口茶,方问小厮,“乌鸫呢,他那边这几日没什麽动静麽?”
小厮一脸疑惑:“乌鸫?他能有什麽动静?每日陪着墨公子上下学堂,一切正常得很。公子是有事找他?”
看来是个不太灵光的小厮。
“方才说的蜜瓜,你选两个好的送去给乌鸫,其余的你们分食了即可。”见小厮转身要走,颜端又补充道,“对了,你让他得空来一趟。”
“那这蜜瓜,乌鸫回来就能吃到,为何还要专门送去?”
“……”
*
颜端没等来乌鸫。
日暮时分,阁间房门先被墨同尘敲响了。
两人目光碰触的瞬间,各是一怔。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尴尬氛围,在房内幽幽蔓延。
“蜜瓜尝过了,很是不错。”
墨同尘收回目光,绕过屏风,将手里的食盒在案几上打开,捧出一个白瓷小盅,“你还病着不能吃生冷的,便用蜜瓜切碎煎做制了这乳酪,你尝尝。”
“好。”
颜端口上应着,却转身去了,回来时端了一盏莹润明丽的樱桃酿,带着点犹豫,递到人手上:“今日新制的。你也试试。”
这几日墨同尘一直寝食难安。颜端那忽冷忽热的性子,他又怕自己再心急将人逼坏了,索性就这样一直冷着。直至今日小厮送来几个蜜瓜,虽说是托着给乌鸫的名义,墨同尘一下宽了心,忙急急赶了来。
不知是委屈,还是见到人真的没事了,墨同尘心中绷着的弦终于松了,旋即鼻头一酸,红了眼角。
见状,颜端走上来,俯身看向墨同尘:“怎麽了?墨公子……担心我会死掉?”
“呸呸呸,什麽死了活了的,一起好好的,不好麽?”墨同尘放下琉璃盏,直接抓过对方胳膊,“伤,怎麽样了了?我看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