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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如何了?”墨同尘额角细发被汗浸湿,声音因害怕而变得极低,只剩颤颤的气音,死抓着拦住他去路的小厮,一心要沖到颜端床榻,“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透过床帏缝隙,颜端看着外面的情形,墨同尘那焦急又紧张的模样映入眼眸,他竟然觉得十分有趣。
不知何时郎中已从榻旁离开,再看时却见墨同尘已越过小厮朝自己这边走来。颜端心下一惊,眼珠微转了转,忙朝里侧过头去,闭了眼。
还不忘悄悄将伤口用力挣开。
第 36 章
“你们掌事的呢!快叫了来!”
洪亮一声叫嚷,打破尘端食肆的午后平静。一位戎装打扮的大汉,阔步跨进来,宽厚手掌搭在腰间那边镶金嵌珠的刀柄上,器宇轩昂,不可一世地打量着肆中动静。
门口小厮着实被这气势镇住,脚步不觉向后挪了半步。好在账房刘先生认出此人,忙提着衣摆、满脸堆笑迎出来。
“这不是熙之先生身边的郭侍卫麽,快里面请!”
小厮敲门来报时,颜端正在阁间用琥珀霜糖调弄晚熟樱桃,打算制成一盏时令蜜饯。他让小厮先去奉茶,出门前低头看了看周身装扮,才款步下了楼。
那郭侍卫是帮柳熙之来传话的,问可否定做一批小食。
汛期在即,淇水江湾长桥及附近堤坝正在修缮加固。因为熙之亲自主持,除了施工队伍,周遭乡邻多有自愿相助者。熙之先生有意给乡邻工钱,乡邻们却万般推辞,说修建筑桥原本就是为百姓谋福,他们若收了这钱,那成什麽人了。
所以为聊表谢意,熙之先生考虑每日送些小食给前来帮忙的乡邻,这郭侍卫就是来看看尘端食肆有什麽推荐。
来淇州这些时日,郭侍卫对尘端食肆这位传奇当家人的事迹也是有所耳闻。比如虽经营迎来送往的食肆却不逢不迎、不媚权贵;身姿卓然,却又常年戴一副面具、冷若冰山、拒人千里。
行伍之人,原本粗糙,这些话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听也就罢了。但等颜端绕过一衆客席,步伐沉稳从里间走来,卓然立在他面前时,郭侍卫就像看到一道明亮的光,脑中空了片刻。
“颜掌事真是好身相、好气象!敢问师出何门?”
颜端心中一沉,此人竟能看出自己功力,不容小觑。他快速扫了下对方,魁梧壮硕、膀大腰圆,但身形相抱、身意结合,颇有一番功夫在身上。若冒然出手,自己也不敢保证能三招之内将其制服。
见对方施礼,颜端不露声色地拱手回了个礼:“阁下谬赞,徒有皮囊。”
郭侍卫口上说着小食之事,眼睛却全程打量颜端,满心满意全是惊奇和疑惑,他此生从未见人有如此奇绝身相,若不习武,当真暴殄天物。
颜端知晓对方来意,应下此事,称这几日会拟几个果品食单送熙之先生过目。
那郭侍卫道了扰,抱拳告辞,转身之际,却突然手起刀落。
一道刺目刀光闪过鼻息,颜端下意识轻轻闪身躲过。他明白这是对方在故意试探,待第二道刀光逼来时,颜端不仅没躲,还故意伸出左臂迎就上去。
白光一闪,猩红血滴沿着玄色窄袖上那赫然张开的齐整切口,啪嗒啪嗒摔在青色地砖上,越溅越多。
郭侍卫慌了神,急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快要跪下了:“颜掌事……这……你真不会功夫呀!郭某只道你说笑,哪知真不会……这可如何是好……刀给你!快砍我两下!”
颜端捂着伤口,食肆人来人往恐事情闹大,只说皮外伤,无妨,请个郎中包扎下即可。
账房刘先生上来扶住颜端,见对自己使眼色,也帮腔催促郭侍卫快去複命,若对方再持刀在这食肆晃一会儿,估计就没人敢进门了,生意还怎麽做下去。
自知理亏又惹了大祸的郭侍卫,锤拳丧气、一步三叹地走了。
不多时,柳熙之由人扶着,亲自带了刀伤药来食肆探视,又是致歉又是抚慰,更是当衆将肉袒负荆的郭侍卫一顿训斥。五大三粗的郭侍卫只垂头听着,大气不敢喘。
颜端为郭侍卫开脱几句,又提及小食之事,承诺食肆会鼎力支持。柳熙之称此事交给尘端食肆甚是放心,等养好了伤再议细节。
待墨同尘摇摇地从后院进入食肆时,柳熙之一行人闹哄哄刚离开不久。
绀青色床帏,松松挽挂于一侧的素金铜鈎,颜端静静躺在枕上。
墨同尘踉跄几步扑过去,扶着床架勉强站定,见榻上人全身全影,胸口平稳起伏,悬着的心方慢慢放下。
颜端头朝里侧着,半露胳膊包扎着白色纱布,洇出的殷红的血异常触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