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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现在,这莫名的记忆又被唤起,颜端用力摩挲指腹,他想抵挡这股暗涌的记忆袭击,奈何身体不受控。
月色温柔,人亦温柔。颜端朝墨同尘倾斜过去,对方额角那缕碎发在风中轻轻浮动,蕩在耳侧。耳廓线条柔滑,白皙的脖颈,似乎透出一股微微的甜香。
这甜香……
不等颜端细闻,忽地一束草杆,不容分说朝自己递过来。
“来,颜大公子,别光看呀,帮我整理下这草杆。”
颜端猛地回过神,好在夜色朦胧掩盖了他的那份慌张。颜端正了正脊背,端雅地结过草束。
“阿尘,常编这蝈蝈笼子?”
墨同尘手中这只笼子已到收口阶段,再编织两三个草杆,收个齐整的鱼背纹,这只笼子就算大功告成了。
“怎麽,颜公子想学?”他擡起眸,似笑非笑地看向颜端。
“我?不了。”颜端被看得有些心虚,摇摇头,“只是觉得阿尘的手,很灵巧,除作画习字,还有这般能耐和逸趣。”
墨同尘随着颜端的目光也看了眼自己的手,这手的能耐多了去,哪里只是作画习字、编笼子。他原想抢白颜端两句,但看对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有些下不去嘴。
最后一根草杆的尾巴,轻轻打弯回折,藏进前面纹路的缝隙中。一只圆乎乎的青草笼子便算编好了。
“这只笼子送你。”莹莹一点虎牙尖,在月色下明润得如海上珠贝,轻轻蹭着柔软的水面泡沫。
颜端的心,随水蕩漾。他下意识擡手接过。
但他没有立刻回过神。青草的藤杆细细抵在自己手心时,颜端才发觉自己竟然捧了一只草笼。
自己,和一只草笼放在了一起!怎麽看、都违和,怎麽想,都不可思议。
换做往常,颜端根本看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捧在掌心。一股异样情绪涌上颜端心头。
但,颜端是喜欢的,那种从内而外,慢慢外溢的喜欢。
“阿尘,也曾送笼子给别人?”
不得不说,颜端不懂读空气,但是懂如何煞风景。
话一出口,他也难得地生出一些悔意。看墨同尘这熟练的编织技巧,若他说不曾,想必不是真的;但他若说送给过别人……颜端不想听到后一个答案。
“曾经送过一个人。”墨同尘回答得异常平静。
颜端忽觉得这笼子异常扎人,他在手中翻来覆去倒腾着,怎麽都不趁手:“我可以冒昧问一句是谁吗?”
“对我而言,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墨同尘声音还是那麽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颜端开始摩挲指腹,微微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墨同尘平静的表面下,海面早掀起十级风浪。他故作镇定,将视线摇向远方。他曾经送给过一个人,那个人当时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只是那时的答案是“从未送过人,也不会送人。除非那个人,是你。”
一片沉寂,萦绕在二人之间,震耳欲聋。
墨同尘的视线仍落在远处,那里有一片更为茂盛的灌木丛,丛中阴影幢幢,点缀着萤萤光点,明亮闪烁如河汉星子。
墨同尘想打破当前的局面,他故意提高声量:“快看那边!”
颜端顺着墨同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眸子沉了沉:“鬼火?”
“鬼什麽火!那是萤火虫!”墨同尘跳起身,拉起颜端就要走,“走!我们去抓萤火虫……抓来放在笼子里。走呀!”
颜端衣袖一角被对方扯在手中。这也是从未有过的情形。
抓萤火虫?!更是颜端从未想过的活动。
说来也怪,无论多离谱的事情,只要墨同尘想做,颜端似乎都愿意陪着去做一做。当然也包括眼前之事,捉虫。
更深露重,墨同尘身子弱,再弄湿鞋袜和衣衫便不好了。颜端让墨同尘站在一旁看着,这体力活,交给他来做就好了。
堂堂猎鹰门首席杀手,果然非同一般,踏枝飞叶,半炷香时间不到,便装了满满一笼萤火虫。墨同尘目不转睛地从旁看着。
待亮闪闪的草笼递回到面前时,墨同尘已喜笑颜开等在那里,高高竖起大拇指:“颜大公子,果真厉害!不仅做得一手好菜,这捉虫技术,也是精湛非凡!”
“若你喜欢,我可以将它们都捉了来。”这个夸赞,颜端很是受用。
“不不不,”墨同尘连连摆手,怕这个实心人真的去将人家虫子虫孙都捉了来,“今日这笼子已经够亮了。我们将这一片萤火虫赶尽杀绝,太造孽了。”
不知不觉,明月西斜,草地露气也越发重了。
“有些累了,不如那我们回去吧。” 墨同尘只觉身上凉津津的,懒懒打了个哈欠。忽然他意识到什麽,看向颜端,“没了马,我们如何回?” ', ' ')